饿骨轮回[无限](280)
马车逐渐往城外去,由于地上积雪较多,这回走得比上次慢许多。秦翎不急,反正和小言去哪里都是好的,慢慢悠悠在落日之前到就行。可钟言急得很,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远眺,往后张望,只求阴兵慢一些找到秦翎,再给他一些回转的时间。
好在他没看到任何异样,只能看到徐长韶所坐的马车紧紧地跟在后头,直到日落,两辆马车终于停在了隐游寺山下的落脚处。
天黑了,四处都看不清。
秦翎的院里也黑了,小翠和元墨跟着主子去烧香,院里只留下四个大丫鬟。春枝拿着扫把正在扫雪,眼前看不清楚,便喊:“快把灯点上啊,多点些!”
三个姐妹立马去点灯,她一个人站在枯死的梨树下,突然,树梢上有什么动静吸引她去看,她扭头去找,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雪球正在枝头滚来滚去。
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自己滚动的雪球啊?春枝好奇地摸了上去,那雪球猛地一蹿,在接触一刹贴上了她的手背,吓得春枝立马摇手想要甩掉,却怎么都甩不掉了。
紧接着,那雪球顺着她的手臂滚到了她的肩头,又滚到了脸上,春枝刚想开口呼救,被雪球滚过的嘴竟然消失了,只留下平坦的一片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想打我二弟。
钟言:看我秀恩爱秀死他!
第115章 【阳】融肉雪7
夏露和春枝是一起长大的,这会儿正帮着点灯。等到点好了两盏灯,秋谷和冬华那边的灯也点上了。这下子院里亮了不少,哪怕站在灯下也能瞧见不远处的那几棵梨树。
“唉,好好的梨树,怎么死了呢?”夏露非常心疼。
秋谷拉着冬华跑了过来,天真烂漫的姑娘家,手里拿着刚刚剪好的红色窗花:“树死了来年可以再种,你瞧这个好不好看?”
夏露将窗花对准蜡烛:“好看啊,这是百子图?”
“嗯,我和冬华一起剪的。”秋谷晃着手里秀气的小剪刀,“少奶奶有喜,过年的时候可以把这个贴在窗上啊。”
“这倒是,还是你们两个想得好。”夏露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才刚有,我听人说,头三个月最好不说呢。咱们等少奶奶胎像稳了再拿出来,先给春枝看看。”
三个人同时看向梨树的方向,方才春枝就在那边扫雪呢,这会儿想来也应当还在。
“春枝?春枝!”可奇怪的是,就是点灯这一会儿的功夫,夏露发觉春枝不见了,梨树两旁根本没有人的踪影,“怪了,方才她还在这儿呢!”
“该不会是躲在什么地方,等着吓咱们一下吧!”冬华在光亮里走过去,“春枝?你别吓唬人了,我都看见你了啊!”
四个丫头感情深,经常在一起这样玩儿,往常这样一喊,躲着的那个人就自己跳出来了。可今日就是奇怪,无论她们怎么喊、怎么找,春枝那死丫头就是不出来,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咦,她不会是摸黑跑出去了吧?”夏露看向了院门,“走,咱们出去找找她。”
“真是的,下大雪还出去。”秋华嘟哝了两句,拉着年龄最小的冬华跟着夏露一起走了,谁也没留意梨树后头藏着一个雪人,一动也不动,脸上已经没有了五官。
树梢上,一个不起眼的雪球滚了下来,和积雪融为一体。
隐游寺的正门下方,清慧住持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由于徐长韶还有伤,秦翎又不能太过劳累,这些台阶就像无法跨越的门槛儿,要慢慢地,一节一节地往上攀爬。元墨和小翠这回也跟着一起来了,只不过没上山,和车夫一起到山腰处找客栈休息,故而最后上山的就四个人。
钟言扶着秦翎,徐长韶有他贴身的书童扶着。
“施主好。”清慧远远地一看,摇头叹气,秦翎还是活下来了,阳寿已尽,人却没走。
“你怎么在这里等着呢?”钟言见他就来气,一只手拽着他的白色长眉,生怕他又说什么又长又臭的大道理,说自己逆天而为,不让秦翎进去。
“诶呦呦,施主,施主……女施主手下留情!老衲这眉毛养起来不容易……阿弥陀佛。”清慧双手合十又不好挣扎。
“哼,你过来!”有些话不好当着秦翎说,钟言便将清慧拉到旁边,“我问你,你怎么会在寺门口等着我们?是不是打算劝秦翎回去?还是说你们寺庙有什么大的规矩,续命之人不能进?”
“是因为秦家上来烧香的帖子送到了啊。快马加鞭,比你们快。”清慧摇了摇头,钟言说到底还是个饿鬼,根本不像人。像秦家这样的香客上山前必定会送帖子上来,更别说这回还有一位徐家的公子。两位都是贵客,他身为住持,必定要来迎一迎。
钟言反应是怔住:“就因为这个?不是你自己算出来的?”
清慧懒得和饿鬼争辩,拿出了秦家和徐家的帖子。“我又不是神算遗脉,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哦,这样啊……”钟言脸上有点挂不住,谁知道这些大族世家都什么规矩,到哪里还要先给帖子,“那禅房都安排好了吗?”
“请随我来吧。”清慧无奈地摇了摇头,“施主啊,我执太重。”
你管我是不是我执呢,我就执了,天塌下来由我给秦翎顶着,我活着一天他就死不了,我就算死了,闭眼之前也会将他的后路铺平,扫除鬼邪,让他邪祟不侵。钟言将心里话埋藏在心底,陪同秦翎跟随清慧进了寺庙。
登入寺门之前他又看了看门上的大字。
静心方登圣贤地,不净难入解脱门,一左一右,惊醒世人。钟言不懂什么圣贤,但又觉着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解脱门,入了佛门便能解脱了吗?若真是这样,那隐游寺里的和尚各个脱离苦海,脱出了红尘。
真好啊,这种心境钟言无法体会。他放不下秦翎,他注定走不出我执的苦海,要在红尘里沦落。
禅房还是上回住的那一间,推开窗就是那棵枯萎的上百岁的腊梅,秦翎坐在同一个地方,恍如隔世。上回来他是自知大限将至,所以想在这里抛下留恋,走得干净些,没承想居然好了。现在再让他试着抛下留恋已是不成了,这留恋抛不开。
徐长韶就住在他们隔壁的禅房里,走两步就要歇一歇,看上去身体的体质比秦翎好不了多少。清慧一直陪同他们,眼神又久久地落在徐长韶的后背上。
“住持为何这样看我?”徐长韶猜他看出什么。
“徐公子,老衲多嘴一句,你背后这是怎样伤的?”清慧住持问。
果然,徐长韶很是小心地说:“实不相瞒,是被水鬼所伤。”
“水鬼……”清慧点了点头,“那东西难缠,徐公子这是去水边了?”
“怎会,这样的气候我去水边干什么?”徐长韶哀怨地看向秦翎,“我与秦兄一同为恩师祝寿,结果当晚被水鬼所伤,连恩师都惨遭不测。”
“居然是在岸上受伤?”清慧自知这里头必定有古怪,水鬼上岸要有人做胎母,不知是哪家可怜的女儿死去了。而徐公子这会儿看着正在康复,实则日日夜夜被水鬼的毒性腐蚀,如果再不出手相救,很快,徐公子就会在岸上溺水身亡,死后腹部盛满了水。
“是啊,伤在背后,一直难好。”徐长韶咳了咳,“这也是我急着来烧香的缘由之一,为鬼所伤是否不易好?来寺里听听佛法,或许能快些。”
“此话不假。”清慧看出他后颈隐隐发黑,可见水鬼留下的水阴还未消散,“请施主随我来吧。”
“等等!我与夫君也去!”钟言忽然听到了,连忙叫住在他窗前说话的两人,“我们也去。”
说完他碰了碰秦翎,秦翎倒是不累,毕竟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还请住持带路吧。”
就这样,清慧刚刚将他们安顿好,又带他们出来了。走过那棵腊梅树时钟言再也没听到隐游寺山上的撞钟声,只能听到寺里的小钟。这小钟和响魂大钟的动静没法相比,大钟就是大钟,浑厚有力,明明撞在山顶,声响却能穿透层层叠叠的迷雾直抵寺庙,好似撞在耳边。钟言摸了摸手腕的铜钱,想起自己被困在大钟内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