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107)
目光触及那条蛇的尸体时,任祺安才意识到什么,很快让人进来清理干净,又走到凌子夜身前。
他像没有知觉似的,不停在小腿一块已经翻出血肉的皮肤上抓,任祺安紧蹙着眉制住他的手,他被吓了一跳,满目惊恐地看向任祺安,却没挣脱。
任祺安知道他怕蛇,但没想到一条蛇能把他吓成这副样子。
或许害怕无助的时候和任祺安讨一个抱已经成了本能,凌子夜松了松紧紧抱着膝盖的手,但最后还是强忍克制住,任祺安却伸臂将他搂进了怀里。
他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任由任祺安过分用力地抱着他,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在他耳畔开口:“——我相信你。”
任祺安承认自己胆怯,没有勇气在大家面前说出这句话。但他相信凌子夜,只要凌子夜说,他就信,凌子夜说的,他都信。
凌子夜无声地掉眼泪,在他怀里摇头。
“我要出去一趟。”良久,任祺安才松开了他,随即站起身,凌子夜却攥住了他的裤脚,噙着眼泪颤声说:“放我出去好不好…?”
任祺安脸色冷了一下,紧抿起唇避开了目光:“再给我一点时间。”
恐怕再多看一眼,他都会立刻打开枷锁不顾一切将他带出去。
任祺安从地下室上到一层时,要一起去接人的戚星灼已经在外面等了。
见他脚步沉重,几步跨出来整个人突然晃了晃,一手扶上了墙,戚星灼连忙走上前搀了他一把:“祺安…”
“戚星灼。”任祺安突然反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开口,“帮我。”
“什、什么…?”
“等组织带月岛薰和那些被抓的人来,我会用凌子夜来交换他们。”任祺安说,“一旦确认他们安全,我就会带凌子夜离开这里。”
戚星灼半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我会带凌子夜离开这里,远离这些人、这些事,去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那我们呢…?”戚星灼颤声问,“你不要我们了吗…?”
戚星灼从没见过任祺安这副样子。一直以来他总是最顾大局的那一个,遇事必然要方方面面都权衡利弊分析透彻才会做打算。但凡他愿意用惯用的缜密思路去揣度一下,就能发现这是一条走不到终点的绝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戚星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怎么办……”
戚星灼也知道凌子夜对任祺安而言很重要,可是现在任祺安要就这么丢下和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难免令人难以接受。
“我没有办法…戚星灼…”任祺安红着眼,声音带上了哽咽,“我没有办法不爱凌子夜…”
“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我是谁,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即便他曾经亲口对凌子夜说过,在组织的事情上,自己永远都不会回头。
可是任何事情,只要加上“凌子夜”这个前置条件,就会变得不一样。
任祺安知道,从爱上凌子夜那一刻起,他也已经打乱了秩序,背叛了自己的立场,背弃了自己的信念。
爱凌子夜是他这一生做过最自私的事情。
他或许有过拯救世界的大志、或许有过为人摆脱苦难的心向,可现在,他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愿望,他只想救自己、救凌子夜。
就算所有人、所有事都要阻止他和凌子夜在一起,他也会放弃所有,用尽自己的生命排除万难去拥抱他。
从此以后,凌子夜就是他要坚守一生的信念。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无条件》,作词:潘源良】
还是回到在隔壁短篇集里病态第二部 的话题:个人认为最病态的一种爱就是“忘我”,全身心地爱一个人、为一个人,甚至背叛自我、完完全全地丢掉自我。
之前好像有讲过虎的一个人设点是自我专横,所以这种爱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就显得更加畸形,当然这本来就是我想写的,我也不想探讨任何关于“值不值得”的问题,很俗。
第86章 我们没有罪
戚星灼突然一把抱住他:“可是我舍不得你…”
“当时是你招揽我进来的,为什么现在是你先走…”
任祺安愣了半刻才抬手,拍拍他的脊背,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戚星灼抹抹眼泪,“我帮你。”
“但是你答应我,你们要好好的…”
“…….嗯。”任祺安轻声应,“我答应你。”
话音未落,另一头冷不丁传来一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证别人私奔。”
任祺安猛地回头,就见简弈心插着兜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你、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啊…”戚星灼连忙松开了任祺安,“你不会都听到了吧…”
简弈心耸耸肩:“我一直站在那里没动,是你们非要在这种四面通风的地方说这种事情。”
光明正大地密谋也算是虎宿的传统了。
任祺安紧盯着他欲言又止,他却一脸无所谓地开口:“走吧。”
好歹是这么些年的朋友,简弈心了解任祺安,自己不论劝说还是强行阻止,于他而言都抵不上那一个执念。
“不过现在得先把这些烂摊子收拾干净,然后…”简弈心说,“我帮你。”
任祺安正要开口,简弈心已经插起了兜往外走,任祺安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和戚星灼一起跟了上去。
*
见到棕熊出现在铁栏外时,凌子夜一时难以判明它的来意,便没说话,只是缩在角落看着它。
它的一只手臂被磁女整条拽了下来,现在里面的机械结构已经被宋典修复,但皮毛无法重造,现在它看上去还算酷,但或许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动不动假装成毛绒玩具来躲避想要合照的人了。
“还好吗。”棕熊问。
凌子夜没回答,只是问:“外面怎么样了…?”
棕熊顿了顿:“月岛薰似乎已经泄露了情报,现在我们在通知其他人,接到公会来避险,但已经有人被组织带走了。”
“怎么会…”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方方面面聚力推动的结果,并不是因为谁、也不是因为什么事。”棕熊说,但凌子夜看上去并没能听进去,棕熊只好转了话题,“有什么需要的吗…?”
凌子夜半晌才犹疑着开口:“可以给我一包烟吗…?”
棕熊不置可否,只是低头从挎包里掏出一枝刚刚在后花园撇的青蓝色小瓷梅,伸进铁栏递给他。
凌子夜愣愣走上前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凑到鼻尖闻了闻,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事物。
在这里他分不清白天黑夜,失去了一些时间观念,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见天空、看见星月、看见鲜花了。
凌子夜没说话,只是也在铁栏边坐下,与它隔着铁栏相靠。
“离开这里之后…”棕熊问,“你想去哪里。”
“——我…想回家…”凌子夜鼻腔有些酸涩,“他们一定很担心我…是我错了…我只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再也不会一意孤行地跨越界限、让别人为我承担后果了……”
棕熊沉吟片刻,没有计较他对自己承诺的食言,只说:“都好。”
“……外面下雪了。”棕熊又说。
“我知道。”凌子夜抬手拨拨它绒毛上的白色雪屑,手心遗留融化的冰冷。
*
“那个把任祺安迷得七荤八素的omega被关在哪儿?我都好奇他长什么样了。”一个奠藤alpha揪着林昱问。
alpha是被公会接回来的组织受害者之一,原本在亚联盟蔓城做赌场生意,不是什么善茬,自然也不怕被组织找上门,这次领着几个手下主动被接来公会也就是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