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鸟偷走当老婆这件事(110)
“平京的卢姑娘,请义士一位兄弟帮忙,说将这个捎给你。”
是《祖氏缀算经》。
“平京汇聚流民太多,又在泉野山边被牵连,地动中受灾严重,她走不开。但北大封无论如何都是文士的职责,为北大封出一份力责无旁贷。
“人小姑娘是这么说的,陛下,你用的上吗?”
“都说了不要叫我陛下。”阿晕立刻道。
这个称呼对刚下决心要消灭大荒上皇帝的小鸟儿来说,实在讥讽。
说完,他接过玉简。
一日多前,年轻鹓雏亲眼见到李朝霜将其从清华池捞出,交予东君,带给卢妙英。
现在,这幅玉简却出现在自己手上。
“用得上,她有心了。”阿晕道,又问,“还有,我要的东西呢?”
“喏,”云中君再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个大书箱,“从朝霜回到瀛洲开始,每任大夫留下的他的医案。即便是他假死沉睡的二十年,也没间断。”
他看鹓雏接过,抱着几分希望问:“你要这个,莫非有办法救他?”
金发赤瞳少年面上,是云中君从未见得的阴沉。
即便是此刻淄山上方的天空,也比鹓雏的脸色爽朗。
……看来并不行。
云中君眼神撇开。
阿晕将大书箱收入自己的袖里乾坤,手上已在向《祖氏缀算经》渡入灵力。
仿佛没有听到云中君的问题,他只道:“我会将地灾的彻底破封时刻,至少拖延一日。”
“是,”云中君拱手应诺,“我会告知大司命和剑主。”
金发赤瞳的少年点点头,双翼拍打,猛地一飞冲天。
逆风雪而飞,金光闪烁中,他变作头顶金冠,双翼五彩,翎羽长长的鹓雏。
神鸟鸿鹄的后裔,天庭之帝,东皇太一,春神——
高声吟唱着: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他飞到九天之高处,忽然调转,收敛双翼。
以远比飞上来时更快的速度,鹓雏仿佛彗星一样坠落。
坠落,义无反顾。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东皇太一从天而降,将自己砸进火山口。
云中君仅能送上一道不怎么能起作用的祝术。
“陛下,一路顺风。”
***
“祝我一路顺风吧——”
李朝霜对自己道。
他已换好衣物,但没有穿上皮袄,因为他试穿时发现,这厚重的东西会将本来就很废的他,在行动上拖累得更废。
李朝霜只换上皮靴,皮手套,风帽,琥珀色的水晶眼镜。
水晶眼镜有一个搭扣,可以帮忙固定。
这实在是巧思,比起系了带子也会给吹翻的风帽,水晶眼镜稳固得很,不用李朝霜担心它。
就是太重,勒得有些紧。
接下来,便是其他的用物。
干粮,丹药和水,这些李朝霜勉强能拿动,一双手杖和一双冰镐,对常年只用拿书的他来说,未免太过沉重。
但既然来到这里,黑发青年早已做好准备。
他毫不犹豫,用那冰橇破坏掉了一身祝具剩下的几个节点。
隐藏在皮肤下的金丝,顿时燃烧般散发高温。
李朝霜开放了祝具们的限制阀门,生机以近乎强硬的姿态,暴虐地冲进他四肢和五脏六腑。
黑发青年本该在这暴力治疗下发烧,不,他确实发烧了,但在马车外的低温中,他反而感觉不是一般地好。
“身体,好轻快。”
李朝霜低喃,原地跳了跳。
他视线轻松越过马车车顶。
“是经年累月炼体的武人,才会有的力气。”黑发青年落下后惊叹般抬手,“为了让我活下去,露娘他们真是搞出了好东西啊。”
不再犹豫,李朝霜低下头,轻吻在缠绕手腕上的鹓雏尾羽。旋即,拿起手杖和冰橇,背上《大荒山水图》,足尖一点,生疏地运用起只知晓原理的剑客足轻之法,犹如飞鸟,不留痕迹地掠过雪地。
再点,他已攀附于裸露出冰雪间的黑岩上。
从山脚开始,向上一千五百丈,也就是十里,不周山上可勉强一行的路线,记载在《大荒山水图》中。
这绣卷忽而展开,环李朝霜一周漂浮,似在为他挡风,也为他指路。
“打开闸门后,这身咒具能坚持的时间有限。”
黑发青年对它说,“多谢,那我们快一些吧。”
不用带风灯,那双鎏金眼眸,是仅有雷光照耀的不周山天穹下,唯一恒定的微光。
前三百丈的路,李朝霜根本没动用手杖和冰镐,平生第一次,只凭自己的力量疾驰。
到了六百丈的高度,即便有失去限制的祝具,他还是感到了呼吸困难。
若按海面算,此处是一千八百丈高。
十二里。
他头又开始痛起来。
又向上六百丈,李朝霜逐渐慢下来。
便是体内生机燃烧,他也逐渐感到寒冷沁入,呼吸不畅更是叫他视野边缘幻光变化,诸多虚幻阴影挡在前方。
雷霆闪过,好在还未进入会触发它们的距离。
鼓点般的心跳,早叫李朝霜无视了。
他已无法运用足轻之法,只能一步一步向上爬。
先前弃之不用的冰镐,钉在一面几乎垂直的冰面上,让挂在上面的李朝霜能喘息片刻。
破坏阀门后肯定用不了多久,但它们失效得未免太快。
哈,不愧是,不周山。
得赶在完全失效前,再向上一些。
他抬头看看,喘着气寻找可以容纳他放上脚的地方。他或许举起冰镐,但手上没有太多知觉。
冰面打滑,天旋地转。
……踩空了?
这回没鸟来接。
足以掩盖所有的风声中,李朝霜一头坠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是七十五章开头,朝霜做的梦
7/19捉虫
第97章 陆日(二)
李朝露自黑暗中浮出。
方才还身处冥河中,此刻就浸染在海水里,寒意自她周身发散去,冻结周围一小块爱面。
漆黑海水躁动不安着,完全无视了应有的规律,居然从归墟深处上涌,使得海面不断增高。
这种增高,在东大封此处,是平缓的。
直到数百里外,直到东海岸边,才在地动和狂风的共助下,化为滔天巨浪。
此时应当是白日里。
但看起来根本不像时白日。
乌云卷袭,犹如神灵在九天之上挥舞黑旗,浑浊的天穹和阴秽的海水无比接近,相隔只有一线,而李朝露就是那相隔的一线。
她静静兀立。
半晌,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
云中君抱着李瑟瑟,出现在她身后。
小姑娘眼睛有点红肿,看到李朝露就想开口,但一个字没说,先打了个哭嗝。
云中君轻抚她后背,不,此刻他不是云中君,那面上的慈光与哀伤,是属于一位丈夫与父亲的。
他与李朝露相顾无言。
李朝露视线下撇,唇角绽开不会出现在大司命面上的温柔笑意,对女儿道:“瑟瑟,你来了。”
李瑟瑟浑身一颤,抬手捂住耳朵。
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听李朝露接下来的话。
“司命,”李朝露换了称呼,“来为我梳妆吧。”
披黑纱氅衣的女子,说着在冰面上跪坐下来,从自己袖里乾坤中,取出镜匣妆奁。
这镜匣虽然保养很好,却能看出是一件老物,紫檀木的表面有一道深深裂痕,哪怕修补得不错,依然留下了痕迹。
李朝露看出李瑟瑟的不愿,劝道:“当年我没能为我母亲上最后一次妆,只能抱憾至今。至少让我在这里得到一点弥补吧,瑟瑟,为我好好梳一次妆。”
“你昨日还说,我想接任还早呢!”
李瑟瑟喊道,“撒谎,为什么会这样?母亲是骗子!”
李朝露没说话,注目她的眼神静谧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