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鸟偷走当老婆这件事(103)
此刻不是东皇太一,但国殇义士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少年,闻言默默出钱将其买下。
这家铺子本已关门,整个东市今日都没有开门,是少年强行将门敲开,店家才不甘不愿地进行这桩买卖。
看老板表情,恨不得不收一文钱,只愿尽快送走面前的瘟神。
阿晕收好新买的皮靴,转头看到国殇义士。
“来得正好,”这鸟儿毫不见外道,“卢姑娘和我说,你有一辆祝具马车?”
“……是有,陛下?”
“借我一程吧。”少年说。、
您自己飞不是更快?国殇义士在心里同他的兄弟们腹诽。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恭敬将马车借出。
阿晕拿到马车,在东市与卢妙英等人别过,坐在车辕上,赶车进了一片混乱的长明宫。
他一边将袖里乾坤中大包小包为上不周准备的行李拿出,放进马车,归纳整理,一边,循之前进宫时的路,来到清华宫前。
清华宫已成一片废墟。
上空尚有心剑剑意徘徊不去,激荡时破坏了周围建筑是常有的事,应当不是故意的。
废墟中,李朝霜浑身湿漉漉,站在几乎没过他胸口的温泉里。东君站在池边,手里拿着那件本该穿在李朝霜身上的浅灰纱氅,正在修补。
他二人小声交谈,之间洋溢着家人般的氛围,是长辈对晚辈的。
阿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昨日竟没看出来。
“……确实没找到。行吧,既然是你的决断,我会嘱咐泉野那边的山鬼为你准备。”
“谢谢酒叔了,这是从清华池里取出的《祖氏缀算经》,酒叔帮我带给卢姑娘吧。”
东君将氅衣递给李朝霜,又接过那枚玉简。
他看到阿晕来到,对鹓雏点点头,不再劝说李朝霜回瀛洲,转身离开了。
九歌事务繁忙,他已在这里逗留太久。
李朝霜也看向阿晕,他打量着,片刻,哪怕在温泉中都苍白发青的面上,浮现一个浅浅笑容。
阿晕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笑。
笃定?了然?
李朝霜没有和他打招呼,踩着阶梯回到岸上,就这么湿漉漉地从阿晕身边经过,要爬上马车。
就在黑发青年掀开车帘时,少年握住他手腕。
小小祝术落下,已将衣物中的潮湿烘干。
做完这个,阿晕便收回手。
李朝霜反手将他握住。
阿晕一愣,瞪向他,李朝霜笑容不变,强行借一只手的搀扶,顺利爬上马车,才松开。
鹓雏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恨恨闭上嘴。
车帘落下,他轻轻一踢车辕,拉车的两匹马儿就像知道方向般,奔跑起来。
李朝霜在车厢里,披上浅灰纱氅,打开车窗,手臂靠在窗缘,头枕在手臂上,眯着眼,仰望星河。
定是因为东君出来太久,今夜万里无云,星河有若银带,飘舞流动。
阿晕坐在右边车辕。
李朝霜靠的是左边车窗。
没过多久,马车就飞奔出平京,向西行去,来到平京西边的泉野山下。
山脚密林阴影里,有妖娆山鬼面向道路这边,等待着。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李朝霜说。
马车慢慢停下,阿晕用力深呼吸。
你是谢崔嵬。
他想说。
耍我很好玩么?
他想问。
“你,是谁?”
他真正道出的,是毫无力度的质问。
李朝霜依然仰望着夜穹星河。
“我是,”他声音一如既往轻柔沙哑,却吐字清晰,“当年关你进笼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对小鸟来说,经历过这四天后,朝霜是不是羽族已经不要紧。
但那个谢崔嵬不行。
第91章 肆日(二十六)
对酒叔说,之后去不周的一路,想请沿途的山鬼帮忙照看。
这么说的时候,是什么想法呢?
其实没有任何想法。
只是下意识地这么说了。
等看到小鸟驾着马车过来,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请求。
有小鸟儿在,他们去不周的路上并不需要马车。在卢家坡来往乘坐驴车,是因为李朝霜前一天才因为瘴病晕过去。一旦决定赶路,当然是阿晕化为原形,直接飞比较快。
分明知晓这点,小鸟儿却带了一辆祝具马车来。
听车轴转动声,车还挺沉的,是将去不周的行李用具从袖里乾坤内拿出来了吗?
李朝霜脸上挂着叫阿晕不太舒服的了然笑容。
“是分别的时候了。”
他想,“从醒来到现在,差不多四天。这样的缘分,至少对我来说,足够长了。”
对于羽族漫长的生命,四天是否又太短暂了呢?
那不刚好,等再经历多一些,到处飞的小鸟儿就会忘记他这个骗子了吧。
是再妥善不过的安排。
李朝霜这么想,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之前在清华池借旁人心剑挥出一剑的缘故,他状态是数日来清醒时最差。
还不至于到地下水脉时那样吐血的程度,但一瞬间,了无生趣的静谧,犹如冬日的寒霜,凝结在他胸膛中。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不是对同伴说的话,更像是对车夫说的。
再说出“我是当年关你进笼子的人”,果不其然,小鸟儿气得振翅而去。
因为李朝霜刻意选择了左边车窗,他甚至没看到阿晕离开的背影。
“背影这种东西,看一次就足够了。”
黑发青年小声说,试图平静情绪。
“公子?”
车帘外,传来泉野山鬼天然带着媚意的娇柔声音。
作为泉野山一带的百兽之王,魅惑是山鬼控制飞禽走兽的手段。牵着马车的两匹神马,方才因为年轻鹓雏一瞬间爆发的契机,不安地甩着尾巴,在原地轻轻踏步。而山鬼一靠近,什么都不用做,它们就被安抚下来。
山鬼如鬼魅一般飘上一匹马的马背,侧坐其上。
她没有得到李朝霜的回应,有些担忧地又唤了一声。
“公子,东皇陛下他……”
“不用担心,他有他要做的事。”李朝霜道,却什么都没解释。
“接下来,麻烦您护送我到下一位山鬼的地盘了。”
“有我在,绝不会让公子出事。”泉野山鬼长袖掩唇,轻笑着道。
不用她做什么,两匹神马拉着马车,先慢慢起步,然后转为小跑。
风在疾驰,马车进入密林,挡在前方的树木岩石,在即将撞上马车前,仿佛活的生灵一样,惊吓般跳到一边。
以一条笔直的线,扬起一路烟尘的马车奔腾。
以一条笔直的线,从醒来那一刻起至今,无回剑剑指不周山。
剩下的时间,不允许他走回头路了。
李朝霜关上车窗,在摇晃的,黑暗的车厢里,虚虚合上双手。
这样一来,好像就在昨日一般,他瞒着陈仓师叔,打开鸟笼,小心翼翼将躺在底部,包裹着纱布,浑身药味的小鸟,捧起在手心。
当时也是如此昏暗。
他趁着师兄弟们不注意,将放在角落里的鸟笼,搬到床上,和他自己一起躲进被窝下。
小孩已经病了数日。
甚至连剑主都匆匆忙忙过来探望过一次,因为小孩这次病的古怪。
谢崔嵬不是多听话的乖孩子,按理说,他日常该待在室内,被不放心他的大人裹成团子,每日对着那把他拿都拿不起的长剑,观想炼心。但一个没注意,他总会跑出去,和不知道他身份的同龄孩子们交上朋友,一起玩闹。
哪日剑阁里的熊孩子们闹出大事,背后一定有他在出谋划策。
但他体质又那般羸弱,羸弱到让人怀疑室外的风都能伤害他,又喜欢折腾,三日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照顾他的陈仓道主,都习惯了。
唯有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大夫来看,只说什么郁结于心。
这么活泼的孩子,哪来的“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