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55)
重六手冷的像块冰。
果然……
徐寒柯要动刑……
松明子的身体也紧紧绷起来,手攥成了拳。
掌柜却毫无畏惧,甚至有些好笑的神情,“大人,您要严刑拷问我,对您自身健康甚是不利。还请您三思。”
“不能见血腥嘛。我知道。我也知道,一般世俗的刑罚,对你功效甚微。”徐寒柯秀致的嘴角微微勾起,纯然的面上,泄出一丝算计,“所以,我请了帮手。”
一声令下,有人引着另一人进入大堂。
来人穿着青冥派同样颜色的青色鹤氅,只是质地飘逸细腻,裁剪也分外合身。他青发如瀑,面若桃花,手中却执着一把拂尘。立在这暗沉冷峻的公堂上,却如一道飘然而至的青云。
还不等重六有反应,松明子的眼珠却瞪大了。
“大师兄?!”
来人却正是曾在青冥观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冥现任掌教,柒曜真人。
第40章 苏郎扇(7)
重六心头剧震,手心沁出冷汗。
徐寒柯对于秽气的了解,对于掌柜的了解,说不定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为什么是柒曜真人?他们想要对掌柜做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焦急,手指尖也开始阵阵发痒。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却发现指头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虽然荷包没了,但那些指甲下的突起暂时并未复发。
但就是……很痒……氧到有些心慌意乱。
他用手指扣着指甲边缘的肉,却总觉得不能真正缓解那种渐渐清晰起来的、仿佛是在肌肉深处弥漫的瘙痒感。
掌柜虽跪在地上,但他用一种平实淡然的目光看向柒曜真人。
徐寒柯一挥手,便有人搬来一把椅子请真人入座。柒曜真人的眼神一瞬间忽然转到堂外,与松明子的目光对在一起。
松明子皱着眉,仿佛被背叛了一样瞪着他的师兄。
两人谁也没说话,但是那眼神交换间似乎传递了许多重六无法解读的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松明子跟他师兄的关系好像比较……复杂,并非道门倡导的兄友弟恭。
徐寒柯道,“祝掌柜对于一些玄术奥秘都颇有见地,通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秘法,尤其是那些涉及到秽气的秘术。而在这一方面,柒曜真人比我在行的多。请问柒曜真人,如何能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不见血光的情况下,说实话?”
柒曜真人的目光落在掌柜身上,显得无情冷峻,“若宪司大人查到的情形属实,说明祝先生时常与秽气浓重之物打交道,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感觉不到他身上有秽气。会出现这样不合常理的情形,我能想到两种可能。”
徐寒柯十分恭敬有礼地道,“请真人细说。”
“首先,他身上或许有可以避秽的东西。这世上趋吉避凶的法宝不少,但也都有各自的极限。但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将那么浓重的秽气完全隔开……这样的法宝,世间罕见。第二种可能……这只是表象。他有会某种秘法,可以将秽气隐藏起来,另即便是我这种道行的人也无法察觉。”
徐寒柯思忖道,“所有犯人在进入打牢前照例都会被搜身,带着法宝这一点……应该不大可能。这么说,可能是第二种?”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黏连的威慑,瞟向掌柜的方向。
掌柜仍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甚至看上去有些无聊似的,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大概是觉得膝盖跪得有些疼。
徐寒柯轻轻啧了一声。
柒曜真人点点头,“若是第二种,我倒是知道一些方法,或可破除表象,并深入其秽质根源,一举驱除秽气。”
驱除掌柜身上的秽气?
重六忽然想起来从前偶然间看到的一些细节。
比如掌柜拿着铜镜的时候,那些红色的丝状物被他吸进了皮肤里……还有掌柜在教他抄近路的时候,他在一瞬之间看到的那浮动在掌柜皮肤表面的红色絮状物。
他有种直觉,掌柜身上的秽气,如果真的有的话……是不能除的……
为什么已经安排好的人还没来?
重六扯了扯松明子的袖子,“我说……他是你师兄,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别为难东家啊?”
松明子眼睛仍然盯着柒曜真人,低声道,”你看我俩目前的状态,像是交情那么好的样子吗?”
“……可你好歹是他师弟,他怎么也得给你点面子吧?”重六暗叹自己虽然把天梁城的消息收集的差不多,紫鹿山上的秘密却仍有不少尚待挖掘。如果能抓到什么柒曜真人的把柄,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危急。
松明子的眼神向四周瞥了瞥。这么多的平民百姓不明就里好奇地伸着脖子瞪着看祝鹤澜受刑,如果真的动起手来,难免会伤及无辜……
公堂之上他也不能突然冲进去把师兄揪出来啊……
而此时柒曜真人已经站起身,走到祝掌柜面前。他徐徐地,从袖中取出一块发黄古旧的羊皮。
“祝掌柜,你可知道这是何物?”柒曜真人问道。
祝鹤澜略略好奇地打量着那张羊皮,似有些许惊讶之色,“为了审我,没想到掌教连玄虚古书都拿出来了。”
玄虚古书,重六是听过的。青冥派的三大镇山之宝之首,据传是洪荒时期就出现在岩洞石壁上的奇异符文,记述着凡人难以理解的道法玄理。古时的人们认为这是神明留给人类的天机,于是刻画在了羊皮上,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青冥派收藏。
那玄虚古书的符号中蕴含的奥秘,世间没几个人看得懂。除非是天赋异禀悟性极高的方士潜心钻研数载才能窥得一二。
当年对抗天辜人的时候,九鸾仙子和常曦真人便尝试过使用此书上的秘法。那扇门能被关上,和它也不无关系。”祝先生好眼力。“柒曜赞许道,”既如此,先生又何必强撑?你应该知道这古书中记载的开明咒,对于秽气来说有怎样的威力吧。”
祝鹤澜叹了口气,“此术乃是调用道气,将聚集的秽气打散。“
“不错。此咒用来调理风水、祛除某个地方聚集的秽气再合用不过。但如果是一个已经被秽气侵蚀的人撞在这法术上……”柒曜顿了顿,用几乎有些怜悯的声音说,“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祝鹤澜仍然没有露出多少惊惶害怕的神色,只是有些无奈似的,“你们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吗?不怕吓坏了老百姓?”
“徐宪司……公堂上行方士法术,是否有些不妥?”许知县此时忽然战战兢兢地问道。
徐寒柯却仿佛听得正起劲,对许知县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打扰他看两位奇人异士斗法。
他需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秽气的存在,知道他们或许有办法控制这种力量。
此时有人端来了一碗不知什么动物的血,就在柒曜真人一手拿着羊皮,另一只手剑指沾了血,开始要做法的时候,重六忽然转头,对着站在他旁边兴奋地看着热闹的屠夫张小旺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那张小旺的脸色猛然变了,死死瞪着重六。重六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她有一阵在做布鞋吗?最后那双布鞋你有穿上吗?”
说着,用眼睛瞟了瞟人群另一边的码头苦力卢井脚上那双眼熟的新布鞋。
“我X你祖宗!!!”张小旺突然怒喝一声,如暴怒的公牛一般冲着卢井就扑了过去,“你他X敢偷我媳妇!我弄死你!!!”
原本院子里就挤满了观看的人,这一下立马如在油锅里倒进一勺水一样沸反盈天。人推人人挤人,有劝架的有被挤得昏头转向的,也有脚被人踩了于是和人打起来的。
徐寒柯全然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被吓了一跳,柒曜真人也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好好的外头怎么就炸了锅?”怎么回事!”徐寒柯烦躁地命令手下的捕头,“赶紧去外面看看,把闹事的都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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