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仙友遍天下(108)
蒙头大睡,一觉到了破晓时分。
小孟君把林信推醒:“起来了,起来了,蛮娘那边已经在梳头了。”
林信从榻上坐起来,抱着被子,看着江月郎与小孟君束发穿衣,发了一会儿的呆,才打起精神来,下榻换衣裳。
洗漱之后,天色尚早。
他抱着三只小猫,靠在檐下的柱子边等了一会儿。小孟君与江月郎陪着他,偶尔说一两句玩笑话。
然后顾渊就来了,昨日夜里,林信让他早点来,他就做了最早来的那个。他把贺礼交给林信,然后与林信站在一块儿。贺礼还是林信挑的。
林信的朋友满六界都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便有友人携礼来贺。
等会儿要背蛮娘上花轿,所以是江月郎他们招呼客人。
林信仍旧抱着猫,站在檐下。偶有友人来找他说话,他也笑着应了。
至吉时,江月郎推了一把一直站在檐下的林信:“怀虚到了。”
林信也不知道,怀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恐误了时辰,连忙将三只小猫往顾渊怀里一塞,走进房间去。
江月郎便笑话他:“还是毛手毛脚的。”
蛮娘坐在梳妆镜前的灯笼凳上,瑶池仙子与嫦娥陪着,早已装扮好了,盖头也盖上了。
蛮娘的嫁衣是自己绣的,倒也不是寻常的鸳鸯或凤凰纹样,袖口裙摆绣的是连理枝,裙身绣的是比翼鸟。
林信走到她面前蹲下,唤了一声:“阿姐。”
两位陪伴的仙女儿一左一右,扶着蛮娘。
林信稳稳地背起她,往门外走。
一路无话,原本也不能说话。
骏马白鸾,怀虚就在门外等着,衣着华贵,身后跟随着很长的队伍。
临上花轿时,隔着红盖头,蛮娘靠近他耳边,对林信说了一句:“小孩子似的,阿姐永远是你阿姐。”
林信脚步一顿,便将人送上了花轿。
他将花轿的帘子放好。
小孟君帮他把马匹牵来,林信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翻身上马,坐稳之后,又从顾渊手中接过那三只小猫。
花费了几个月时间的嫁妆,并入怀虚迎亲的队伍里。
林信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揽着三只小猫,就跟在花轿旁边。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勉强能算得上是十里红妆。
他永远都觉得很勉强。
原本仙君成亲,只要去月老处合籍便好。这样隆重的仪式,是因为蛮娘身份特殊。
及至碧灵山怀虚的洞府,便由怀虚背着蛮娘下了花轿。
而月老早已在堂中等候。
两分玉简,合籍行礼。
礼成。
*
林信知道怀虚不爱热闹,也就没有强要他大宴宾客。
晚些时候,林信要走,怀虚便出来送他。
“蛮娘若是知道仙君走时,我没有来送,只怕今晚不让我进房去。”
林信拢着手,笑着道:“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怀虚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不知仙君的拜师礼,定了日子没有?我与蛮娘,好为仙君准备贺礼。”
“师祖卜了十来卦,不过还没有定下。大约是在初冬,等日子定了,我再告诉灵君一声。”林信停下脚步,“灵君回去吧。”
“好。”
怀虚今日面色甚好,不似平日,一副苦于修行的模样。
林信见他三句话不离蛮娘,确实是把蛮娘放在心上了,也便放下心来,揽住顾渊的脖子:“走吧,回去喝酒。你要是不喜欢热闹的话,那就一起去我房里喝一点儿。”
怀虚没有宴客,林信的朋友们便都聚在林信家里,等着他回去。
林信回去时,朋友们都聚在后院里,饮酒唱歌。
见他来了,笑着招呼他过来。
“信信来喝酒呀,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像自己家一样。”
林信佯怒道:“分明还没喝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江月郎过来拉他:“走吧,大喜之日,一起过来喝两盅。”
林信回头看看顾渊,顾渊低声对他道:“你去玩儿吧,我去你房里坐坐。”
“好。”林信拍拍他的手背,“那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你。”
朋友们围坐一圈,折花枝,行酒令。
有仙友忽然就开始发愁:“要是日后信信成亲,哪儿还有人,上天入地为他筹备聘礼呀?”
坐在他身边的朋友举起手,使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咱们这儿不都是人啊?一人拿出十件八件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林信捧着酒杯,高高兴兴地看着他们说话:“有心了,孝心十足,知道孝敬爸爸了。”
这句话惹了“众怒”,众人都道:“不用客气,咱们做爸爸的,给儿子筹办婚礼,是应当的。”
唯有小孟君悠悠道:“林信信,是娶是嫁,还不一定呢。”
众人大笑,然后开始争夺背林信上花轿的名额。实在是决定不了,便决定一人背一段,于是又开始争夺先后顺序。
林信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在他们试图用宝物贿赂、用交情套近乎的时候,拿了两个酒坛,悄悄地溜回房中。
房里,顾渊坐在案前,怀里抱着他的咸鱼布偶。
林信靠在门框上,举起酒坛晃了晃:“他们非说我也要成亲,还因为这种事情争起来了,我过来躲一躲。”
顾渊点头:“嗯。”
林信走进房中,关上门,在他身边坐下。
共饮两杯,林信一时兴起,道:“你又在想什么?”他用灵犀试探:“让我看看你在想什……”
话没说完,他就无奈地捂住了脸。
顾渊纯良地眨了眨眼睛,给他倒酒。
林信拿过他怀里的咸鱼布偶:“你是这个。”
顾渊很配合地变成死鱼脸。
林信以手为刃,轻轻地砍了一下布偶:“它切开,里边的棉花是白的;你切开,是黑的。”
“你也稍微收敛一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啊!要不就别让我知道啊!”林信揪住咸鱼布偶的尾巴,把它甩了两圈,“每次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你就开始了。”
顾渊却道:“天性如此,我没有办法。平心而论,本君只有这一个缺点。况且,倘若没有灵犀相契,你就不会知道。”
“那你就拒绝我的访问,别让我看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啥?”林信掐住咸鱼布偶的鱼头,“说得不好,你就像它一样。”
“林信,我对你毫无保留。”
林信表情呆滞。
第96章 旧友
院中喧闹未休。
林信与顾渊相对而坐,无言饮酒。
为了解气,林信捏着咸鱼布偶的尾巴,拽着咸鱼,把它甩来甩去。
顾渊一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随后默默地移开目光。
“林信,你不要这样。”
林信架着脚,十分“嚣张”。
他一边甩咸鱼,一边问道:“不要怎样?”
“你不要甩它。”顾渊想要拿起酒坛的手顿了顿,“你这样,我看着尾巴很疼。”
“你不是龙吗?龙怎么可以喊疼?”
顾渊再次试图劝解:“龙也会疼的。”
“你才不会疼,上回你的‘鱼鳞’划破了我……”
“你的腰。”
“你也还记得这件事。”
当然记得。顾渊垂眸,摸了摸鼻尖。
每回吵架,林信都要把这件事情翻出来说,他怎么会不记得?
只恨当时只帮林信止了血,却没有帮他把腰上的伤疤抹去。
倘若抹去了,他那时喝得烂醉,想来也不会记得。
这道伤疤到了现在,也就更不会成为顾渊欺负他的有利证明。
他没有再说话,林信便住了手,还拍了拍咸鱼布偶的尾巴,想要把尾巴里边的棉花拍得蓬松一些。
林信道:“以后别老是想那些事情,情情爱爱的,不健康。”
顾渊辩解:“龙族本性如此,我看见你,就不自觉……”
“所以你们龙就到处去找小动物,还生了九种不同的崽?”
“不是‘我们龙’,是‘他们龙’。”顾渊正色道,“我是在遇见你之后,才开窍的。我先前不懂。”
林信撑着头偷笑:“是么?”
“是。”顾渊诚实答道,“应该还是你教我的。”
林信继续偷笑,问道:“我那时教你什么了?”
“你当时一边拍我的腰,一边说:‘漂亮小鱼,长大了给仙君做郎君呀。’然后你就没羞没臊地……”
没有想到他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林信不想再听自己喝醉之后做的坏事,连忙喊停:“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了,你自己回味一下就好了。”
顾渊也不再说下去,抬手给自己斟满酒水。
他似是随口道:“改日你我成婚,本君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你那么多朋友。”
林信便接话道:“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好了,让他们吃完了就走,一拨人走了,就换一拨再上……”
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信抬眼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成婚了?”
顾渊回看过去,目光坦荡,却问:“到时候是请你师祖坐主位,还是你师父?”
林信下意识回答:“当然是师祖,他辈分高……等等,不要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件事了?”
“你想要一个新的放话本的书架吗?北海神木打的。”
“想,我想要那种一对儿、两扇半圆的那种,还想要几个小木牌,这样就可以分类放话本……”又一次被他带着跑了,林信愤怒捶咸鱼布偶,“不要再转移话题了,我还没有说过要和你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