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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恩浩荡(49)

作者:白芥子 时间:2018-12-29 20:19 标签:生子 宫廷

  这些事情在祝云璟与贺怀翎看来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就不说昭阳帝为了这个私生子变得毫无原则愈加喜怒无常,梁祯与祝云瑄的交集也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贺怀翎叹道:“我还以为陛下做得再出格一些,会直接传位给那昭王呢。”
  这种可能早在三年之前他们就有过猜测,朝中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
  “他未必不想,只是那梁祯连摄政王的位置都不要,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接这个担子呢,谁又知道,”祝云璟忧心忡忡,“阿瑄他该怎么办?”
  登上了帝位也不代表从此就是一片康庄大道,可以想见这场帝位之争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也难怪皇帝驾崩的消息会迟了这么多天才传来。
  而且昭王又为何要帮祝云瑄?那九皇子是他堂妹的亲儿子,他却选择了站在祝云瑄一边,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股诡异之感,祝云瑄从前在信中也从未提过。
  祝云瑄,他能应对得了昭王吗?
  祝云璟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不安,贺怀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了,至少瑞王殿下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说了,我叫人去把白幡挂起来,叫阖府的人都换上素色衣裳吧。”
  祝云璟这才渐渐回过神,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好。”
  不过两刻钟,总兵府里便换上了一片素白,祝云璟跪在火盆前,心神恍惚地将元宝纸钱一一扔进盆中。元宝也跪坐在一旁,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呵呵地看着盆中跳跃的簇火,不停往里头扔东西,嘴里发出惊叹:“烧着了,好大的火呀……”
  见没人响应自己,元宝抬头去看祝云璟,触及他爹黯沉沉的目光,小家伙愣了愣,懵懵懂懂却安静了下来。
  贺怀翎亲自去吩咐完府中一应要注意的事情回来,陪着祝云璟一块跪下烧起了纸钱。
  见祝云璟神色淡然,贺怀翎忍不住问他:“雀儿……你要守孝吗?”
  守国丧只需一年,守孝却要三载,且还有诸多规矩,但那个人毕竟是祝云璟的父皇。
  “罢了,”祝云璟淡道,“别人怎样我也怎样吧。”
  贺怀翎不再说了,俩人默不作声地把手里的东西烧完,带着儿子一起朝着京城的方向磕了磕头,前尘往事,就此便算是彻底了解了。
  两个月后,新帝的圣旨到了茕关,贺怀翎调为闽粤水师总兵,令两个月之内走马赴任,而祝云璟,又或者说是谢夕雀,则被授予了国公爵。
  俩人领旨谢恩,祝云璟十分无奈:“他先头还说要给我赐王爵,我坚决不肯,结果又给了我一个国公的爵位,真是……”
  对祝云璟来说这些都是虚名,但显然祝云瑄觉着他不能完全依附于贺怀翎,还是得有自己的身家才能安稳,祝云璟无意争辩这些,却是坚决辞了王爵,封国公就够出格的了,若是封了异姓王,还不知有多招人眼,即便现在祝云瑄已经是皇帝了没了后顾之忧,祝云璟依旧不想找这个麻烦。
  贺怀翎道:“他给你你就受着吧,至少他是念着你这个兄长的。”
  无论日后祝云瑄的心思是否会变,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全心全意在为祝云璟打算的。
  祝云璟叹道:“我信阿瑄,且如今我这样的身份根本不会威胁他分毫,他又有何好在意我的。”
  比起这些,更令祝云璟高兴的则是贺怀翎收到的这则调令,他在闽粤的生意这几年已经铺开了,规模日渐扩大,他一直想要亲眼过去看看,原本是打算等元宝满五岁就去那边走一趟,不曾想祝云瑄这般体贴他,都已经帮他安排好了。
  贺怀翎笑着揽了揽他的肩膀:“陛下给的时间充裕,我们可以一路慢行过去,顺道去江南看看,这个时节去江南是最好的。”
  闻言,祝云璟脸上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甚好!”


第62章 行往江南
  自茕关启行,到景州是三月中,江南春日风光最好的时候。
  元宝长到四岁还是第一次离开边关,这一路上见着什么都瞪着大眼睛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叹,整一个小土包子,到了江南更是眼花缭乱,惊奇不已。别说是他,便是祝云璟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江花似火、千里莺啼的江南春景。
  贺怀翎外祖家,便坐落在这样的碧水江畔。
  来了这里他们自然要登门拜访,贺怀翎的外祖父刚逾耳顺之年,精神矍铄,身体健朗,十分的好客,听闻他们要来三日前便已着人打扫了院子,虽因为国丧不能大摆宴席,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备了家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祝云璟第一次见贺怀翎的家人,多少都有些不安,好在贺怀翎外祖对他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便是这个假身份也是贺怀翎的大舅帮他办下来的,一家人从上到下都对他十分客气又不失热络,这般自然的态度反叫祝云璟放开了许多。
  贺怀翎笑道:“雀儿给各位长辈们准备了见面礼,还请笑纳。”
  祝云璟叫人把东西抬上来,都是边关特产,南边少有的:“不知外祖父和各位舅舅舅母们喜欢什么,便随意备了些,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按理说晚辈第一次来拜访,该是长辈们送见面礼,祝云璟实属有心,带来的那边关酿的风味独特的酒、各式的毛皮物件、一整套的马具……给女眷们的极具异域风情的首饰,都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却着实新奇。一众长辈们乐呵呵地收下了,祝云璟这般一团和气、没有半点架子的模样,远在他们意料之外,言语间更是与他亲热了许多。
  一来一去,长辈们的回礼都落到了元宝身上,小家伙面对一屋子的陌生人起初还有些发懵,不过他天生就是个心大的,曾外祖父拿了块糕点笑眯眯地逗他,小家伙回头看了祝云璟一眼便犹犹豫豫地挪步过去,被老人家抱到腿上,啃着糕点立时眉开眼笑,让叫人就叫人,小嘴比抹了蜜还甜。
  “元宝,我叫元宝,爹爹说我是最值钱的宝贝。”
  “这里好漂亮,我好喜欢,爹爹也好喜欢。”
  “这个糕点好好吃,我可不可以再要一块给爹爹,不,我要两块,还要给父亲。”
  所有人都被元宝的稚言稚语给逗笑了,元宝羞红了脸,往曾外祖父怀里钻。
  “这小娃娃与怀翎小时候当真是一模一样,都这么机灵。”
  不知哪位长辈说了一句,旁的人纷纷附和,说起了从前的事情,祝云璟笑着瞅了贺怀翎一眼,大概是没想到贺怀翎小时候竟也是这么个跳脱个性的。
  贺怀翎无奈摇了摇头,老人家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当日他们便在贺怀翎外祖家歇了下来,打算小住个三两日再离开,贺怀翎外祖家人丁兴旺,与元宝同辈的孩子就有十几个,元宝头一次有了同龄的玩伴,很快与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都混熟了,压根不需要人操心。祝云璟望着在人群中疯跑的儿子,笑问贺怀翎:“不如我们把他留这里算了。”
  “……出不了三天不是你哭便是他哭。”
  祝云璟:“为何不能是你哭?”
  贺怀翎煞有其事地点头:“你若是离了我,我定是会哭的。”
  祝云璟:“……”
  将元宝留下来的念头只在祝云璟心中冒出了一瞬便又彻底压了回去,他倒是想让元宝留在这里养一养那过于闹腾的性情,却又放不下儿子寄人篱下两地分离,还是罢了,等他再大几岁再说吧。
  下午的时候多年未见的许士显前来拜访,祝云璟与贺怀翎一起招待了他。这几年贺怀翎与许士显偶有书信往来,倒是祝云璟与许士显那族叔交往甚密,在闽粤的生意也全靠他们打理。
  许士显依旧如当年一般文雅俊秀、风骨不减,与他同来的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脸严肃地站在许士显身后,颇有些少年老成,应当就是他的那个养子。
  三人坐下喝茶叙旧,又谈起彼此的近况,许士显在这边开了间私塾,收了不少贫苦人家的学童,也总算没白白浪费了一肚子的学问,他唏嘘不已道:“可惜我教不会这小子,他就不是块走科举的料子,榆木脑袋怎么都不得开窍。”
  祝云璟与贺怀翎仔细瞧了瞧那站得笔直、紧抿着唇满脸严肃的孩子,见他皮肤黝黑生得是人高马大的,确实看着不像读书人,祝云璟笑道:“你特地带他过来,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许士显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今日我觍着脸带阿沅一块前来,是因为他说想习武从戎,我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就想着能否把他交到你们手中,让他到侯爷麾下历练个几年,将来或许还能挣得一份前程。”
  祝云璟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笑看向贺怀翎,示意他决定。贺怀翎将那小孩叫到跟前来,问了他的姓名年岁,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和手臂,小孩有些紧张却并无退缩,主动道:“我还会舞剑。”
  贺怀翎叫人递了把剑给他,小孩像模像样地舞了起来,姿势虽不够漂亮,力道却是十足,并非空有花架子,贺怀翎满意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小孩回头望了许士显一眼,许士显鼓励地点了点头,他站直身,冲着贺怀翎长揖到地:“谢谢贺大将军!”
  喝完两盏茶,许士显带着人告辞离开,说三日后他们走时再将人送来。目送着他们父子俩远去,祝云璟笑道:“他倒是比从前更加自在潇洒了。”
  贺怀翎握住了他的手:“不用羡慕别人,你也可以,走吧,我带你去外头逛逛。”
  景州的市井街巷熙来攘往、十分热闹,信步在青石板路上,嗅着微风中夹杂着的淡淡花香,叫人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惬意,祝云璟叹道:“这地方,果真跟你当年送我的那幅画中画的,一模一样。”
  贺怀翎略微惊讶:“你竟还记得那幅画。”
  “自然是记得的,”祝云璟抬眸望向他,眼中滑过一抹促狭的笑,“某人莫名其妙地往东宫里送来了一堆这景州的特产,我自是当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那画确实不错,我便留了下来。”
  贺怀翎抬手到唇边轻咳了一声,却挡不住唇角荡开的丝丝笑意:“当时是我孟浪了。”
  他那时只想着让祝云璟高兴高兴,并不曾奢望些别的,祝云璟说想要,明知道只是客气之言,他也还是送了,又怎会想到能有一日,与他并肩走在这如画的景致中。
  “你何止孟浪……”在做出那样的事情后又忽然凑上来大献殷勤,那时的祝云璟能信他有几分真心,恨不能剐了他倒是真的,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又深觉遗憾,“可惜那幅画留在东宫里没带出来,就这么没了。”
  贺怀翎道:“那是我外祖父亲手作的,你若是喜欢,走之前我再叫他给你画一幅就是了。”
  祝云璟摇了摇头:“罢了,何必折腾他老人家,都亲眼看过了,画不画的也没什么所谓了,我们往前走走吧。”
  沿着水畔的巷道往前走,转过一处弯角便是景州最热闹的大街,到处都有叫卖的摊贩,即便是国丧期间,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过,那些吃喝玩乐的地方闭了一个月的门,这几日也都开了。
  他们登上临水的一座茶楼,凭栏而坐,祝云璟端着茶碗,望着外头隐在袅袅烟云间的湖光山色,逐渐入了迷。贺怀翎问他:“你在想什么?”
  祝云璟回神,勾唇一笑:“你舅舅说元宝像你小时候,我在想你那时究竟是什么模样,你在这景州住了那么多年,怎就没养出一星半点的江南儿郎温润如玉的气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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