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16)
林姑姑回神,瞬间上前,将地上的匕首拾起,藏进了袖笼里。
眼不见为净,谢岁和昭华长公主同时长舒一口气。
“要么喝了那药,要么去死。”方才的一切像是没发生过,长公主看着底下的少年,重新冷硬道。
谢岁跪在地上,正想着该如何继续拖延时间,便听得大门外侍女尖锐的阻拦声,“王爷!殿下她正在休息,没有通传您不要擅闯——”
谢岁眼前一亮。
裴珩头痛欲裂,他半散着头发,看着前方阻拦的侍女守卫,头一侧,“去,清路。”
一瞬间,他身后跟随的侍卫长刀出鞘,如同恶狼扑食,将那几个拦路的宫女侍婢按在了地上。
裴珩远远的便看见了被押在大殿外跪着的叶五,他眉头一蹙,想到些不太好的场景。
当年他在去边疆的路边捡到一只受伤的幼狐,那小狐狸浑身火红,还十分谄媚亲人,像条狗一样围在人腿边嘤嘤嘤的撒娇。他夜里有时候功课做得久了,便会拿那狐狸暖手暖脚,当个宠物养着,十分喜人。
后来那狐狸被公主看见,问他是不是很喜欢。裴珩当年防备心不强,点头称是,抱着狐狸让它对着女人撒娇,还问长公主喜不喜欢动物。
长公主笑着说喜欢,转头便将那只红狐狸剥了皮,做成条围脖送予裴珩。
这是他长的第一个记性。
裴珩向来是知道,自己这位母亲是最见不得他好的,尤其在他摄政之后,几乎将他当做此生大敌来看待。
所以被他用来当挡箭牌的谢岁的下场……他还真不好说。
裴珩的脚步又快了些,几乎是跑过去,一脚踹开大门,少年坚定的声音扑面而来——
“是王爷将我自恶人手中救下,将我抱回王府,予我锦衣玉食,无边恩宠!”
“我只恨自身卑贱,配不上主子……主子待我恩重如山,于我已是再生父母,要我做违背良心的事,决然不可!”
“殿下!您若真让我选,那便让我去死吧!”
字字铿锵,句句泣血。
少年抬头,长泪两行。
“我心悦王爷,此生绝不会叛他!”
说完,他将身子一扭,便气势汹汹冲向大殿内的廊柱,竟是要就此触柱明志!
裴珩:!!!
眼看谢岁一脑门就要恶狠狠撞上柱子,裴珩瞳孔紧缩,几乎是飞身上前,一把捞住了他的腰,将人拽进了怀里抱着。
“你干什么!你这是想死吗?!”裴珩惊疑不定,他瞪着谢岁,看着少年脸色苍白,一脸倔强。他脖子上还有刀痕,摸了一把,血还没干,顺着细白的脖颈流下去,衣领都染红了。
谢岁眨了眨眼,他抬头看着赶来的青年,眼泪刷一下便落了下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抱住裴珩的腰嘤嘤嘤撒娇,“王爷!奴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您了!”
少年人身材修长,算不得矮小柔弱,紧贴在身上存在感超大。裴珩其实不太想抱,他推了推,没推动,对方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裴珩想让他莫要哭了,哭的有点矫揉造作。只是想到对方方才那一段大义凛然,慷慨陈词的告白,又有些心软。
算了算了,抱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遂一掌扣住谢岁的腰,将人往胸前一按,是个极护食的动作。
他抬头看向主座上的母亲,冷声道:“殿下,本王王府中的人,无缘无故应当还轮不到公主府来处置吧?”
昭华长公主半倚着椅子,她冷厉的目光在谢岁身上停了数秒,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随后嗤一声轻笑,声音柔缓不少,带着点哄孩子的语气,“珩儿,你究竟上哪里捡到这么个……有趣的小郎君?”
她单手撑头,幽幽道:“母亲瞧他性子着实可爱,很是喜欢,不若将他让给我如何?”
“本宫不杀他,”
谢岁在裴珩怀中瞪大了眼睛。
草,儿子的男人都要抢?这是什么鬼母子?!
“这是本王的人。”
头顶裴珩的声音极冷,谢岁感觉握住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点,随后他腿弯一轻——谢岁瞳孔微张,他被人悬空抱了起来。
连忙抱住裴珩的脖颈,他额头碰上了对方的侧脸,是一个耳鬓厮磨的姿势。
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没有脸红,如今谢岁不知为何羞耻心反而爬上来了一点。手指微蜷缩,悄悄抓住了裴珩背后的衣裳。
随后青年低沉的声音响起,直直落在他通红的耳中。
“本王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掷地有声。
第13章
公主府外,晴光万丈。
裴珩抱着谢岁大步向前,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
谢岁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拦腰抱过,只能直挺挺僵着,像条晒干的咸鱼。花叶疏影晃动,他倚在裴珩怀中,听着青年剧烈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脖子不是脖子,腿不是腿的,有点想挣扎,但又不太敢动。
要不然……哭一下缓解缓解气氛?
又过一道门,谢岁正待酝酿一下泪意,忽然听得裴珩开口,“她有没有对你动手?”
对于裴珩忽然而来的关心,谢岁有些惊讶,他摇了摇头,“幸亏王爷您来的及时,我并没有受什么伤。”
裴珩呼了一口气,两手一松,将谢岁竖着,栽葱似的插在地上,“行,既然没事,那便自己走。”
谢岁:“………”
裴珩理了理袖子,一脸疲态,他回头看了眼依旧呆立着的少年,挑眉嘲讽:“就这么喜欢公主府?不然把你留下来当面首?长公主殿下最喜欢养些像这样的少年供她取乐,你若是喜欢,留在此处也无妨。”
谢岁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一瘸一拐跟上裴珩,“殿下等等我!”
他的小竹竿被人没收了,缺了一个借力的东西,走路时腿使不上劲,只能靠扶着墙,才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眼看前面的人越走越快,谢岁咬牙快步小跑起来,腿上生疼,他额头浮上一层冷汗,却不敢停,生怕裴珩当真厌倦了,将他丢下。
下一个拐弯,却见青年双手环胸,一脸无奈的盯着他。
“麻烦精。”
随后玄色的身影背过身半蹲下去,“上来,本王真是欠你的。”
谢岁一愣,他看着裴珩的肩背,迟疑片刻,轻轻趴上去。
“熬完夜还要干体力活。”裴珩背着人起身,整个人充满怨气的念叨,“老子迟早要猝死!”
公主府外早就停了马车,摄政王府的侍卫守在大门口,抄家灭族似的气势汹汹,引得路人侧目。
裴珩将谢岁丟进了车厢内,自己利落上车,一把将车帘甩下去,冲着车夫吩咐:“走!”
车厢内轻微晃动,裴珩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谢岁坐在旁边,缩成一小点,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他看得出裴珩心情不好,生怕自己把这厮得罪狠了,对方将他送人。
一时间马车内安静的只能听见车轮滚过青石砖时的轱辘声。马车从巷子里出去,行直天街主道,四周的喧哗声顿时大了起来,叫卖声,以及百姓来往的交谈笑闹声从车帘后漏进来。
谢岁将脑袋倚靠在马车窗口,借着那一点细缝往外偷看。今天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天气,往年如这般的好日子,他通常会叫上几个好友,从国子学翘课,偷偷跑出去骑马玩。
不过转念一想,那都已经是前年的事了,其实明明才过去一年而已,却恍如隔世,他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
“谢岁。”裴珩喊他。
谢岁扭头,有些讨好的望着对方,“王爷有何吩咐?”
裴珩靠着马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的手指放在膝上,一点一点,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你方才说的话,有几分真?”
谢岁顿感不妙,“……什么话?”
“我心悦王爷,此生绝不会叛他!”裴珩压着嗓子,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还有什么,‘是王爷将我从恶人手中救出,待我如珠似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