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109)
裴珩:“…………”
行了,吹吧吹吧。
*
另一边,言聿白被傅郁离带走,在客栈歇息了一夜。他身上有伤,不敢回家让母亲看见,但也确实害怕大夫人将他娘亲发卖,想回家又不敢回家。
好在傅郁离说会帮他盯着,他母亲不会有事。言聿白朝着傅郁离蔫蔫道谢,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过了一遍又一遍,开始思考,他到底要如何,才能从言家脱离出去,并且带走他的母亲。
一夜未眠,第二日他顶着两双黑眼圈去衙门点卯。
身上还有昨天斗殴的伤,鼻青脸肿的坐在原地抄书,引的同僚纷纷侧目。
毕竟他昨天是跟着谢岁一起走的,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被打成了这样。实在是免不了让人遐想。
毕竟昨天大家还在猜测,言聿白同谢岁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若是这样,那就不好再挤兑他了。昨夜席上,他们的上司还在想着给言聿白调整案位。
今日早上一来,这桌案的位置想必也不用调整了。
言聿白还是在自己的小角落,清晨光线不足,他点燃了灯烛,就着昏沉的光线抄书。
同僚看着他身上的瘀紫,有些幸灾乐祸,将全新的一摞书籍放他桌案上,懒散道:“东西太多,分一分。”
说完还一口气将桌面上头的烛火给吹灭了,“大早上的点什么灯,浪费。”
言聿白停住手中的笔,他抬头看向正对着他的同僚。
对方瘦长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里,桌面上一摞摞的书籍,将他面前最后一点可怜的光线也挡住,纸面上的蝇头小楷,显得模糊不清。
言聿白放下了笔。
他的同僚还在讥讽,“小小年纪,一点也不勤勉,见天的只想走捷径。真以为大腿是那么好抱的?”
“可是挨打了?谢岁打的?”
“拿走。”言聿白打断他的话,将桌面上的书册分了一半,往旁侧推推,“你我为同僚,任务本应该均分,昨日便是我写了大头,今日便算了,往后所有的案牍,全都均分。”
男人忽然讥讽的笑了笑,扭头将自己桌案上的书也搬了过来,重重压在言聿白案头,“这些,也全部都是你的,都说能者多劳嘛,言大人,你年轻,小小年纪便是进士,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帮帮忙……”
言聿白赫然起身,将桌面上一大部分的书案放在那男人的位置上,重重一落,桌案腿吱呀一声响,压住怒意,讽刺道:“我不帮!周大人,事事都让我做,你在翰林院戴了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吗?”
言聿白瞪着那中年男人,他想起昨日同谢岁盖在兄长脑袋上的那一碗汤,不知为何,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管他的,被处罚那就被处罚,一直呆在此处抄书,他憋屈在这里,只会在这处阴暗发霉的角落里烂掉。要么抄到眼瞎,要么同眼前这人一样,逐渐扭曲,媚上欺下。
大不了就不做了,辞官回乡,带着母亲到乡野里去当个教书先生,也比这样一日一日的受气好。
第83章
谢岁睡了一个好觉,慢吞吞上衙门时,发现言聿白今日不在。
“刚坐下就打了周大人一拳,说是不能胜任此职,自己请辞了。”
翰林院的同僚老头挥挥手,头也不抬,“走了也好,年轻人,年轻气盛,受不得半分委屈。”
谢岁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眼圈青紫的周大人,倒也没说什么。
言聿白如今的境况实在算不上好,也不知他辞官的事情傅郁离知不知道……不过就是知道,目前的傅大人也是毫无办法的。
他在御史台,御史台监察百官,他万不可干着干着,做出把同僚拐去自己床上的事。更何况,按照言聿白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将这些糟心事同傅郁离说起。
小兔子昨天又打了他哥,身上还没钱,这么一跑,怕是除了睡大街就是睡桥洞了。还得想办法去捞他娘亲,只怕是焦头烂额。
不过言聿白如今会这么做,大概是真的被逼急了……忙完后去找找他吧,可别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给捡跑了。
收拾收拾东西,谢岁夹着书册入宫去见小皇帝。
他官职低,不用日日上朝,但裴珩需要,所以今早等他起床时,裴珩已经不见踪影。
他昨天恬不知耻的占了对方半边小床榻,在裴珩床上含含糊糊吹了半夜的枕头风,半梦半醒,也不知道自己说了还是没说……反正在梦里是说了的!至于现实里听没听见,那就另算了。
谢岁感觉自己这枕头风吹的应该是相当失败,还需要再接再厉,多加学习。
侍从缓缓推开大门,谢岁刚踏入崇政殿,一眼就看见早上没见着的人,此刻正坐在讲师席筵上,低头看折子。
至于小皇帝,埋头苦写,奋笔疾书,从桌面上宣纸的厚度来看,小孩子家家的,起码已经写了一个时辰。
谢岁轻咳一声,默默上前冲着帝王和摄政王行礼,小皇帝头也不抬,说了句爱卿平身,便苦哈哈继续做作业,一丝眼光都不敢多给。
旁侧的裴珩拿着笔,霸占了谢岁的位子,在纸张上头写写画画。见大殿内没什么人,谢岁缓步上前,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了桌案上,轻轻凑过去一看,发现裴珩正拿着笔在练字。他大概从下朝以后就呆在了此处,陪着小皇帝在这里等他。
“笔又拿错了。”谢岁面不改色的伸手给裴珩调整了姿势,看着青年嘴角微勾,他些微垂眼,继续帮着裴珩调整,“王爷,要想写的一手好字,需得勤练,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知道了。”裴珩哼了一声,“谢大人,该你讲课了,莫要让陛下久等。”
被点名的小皇帝顿时放下手中笔,抬头,两眼茫然,心想不知道表哥哪里看得出他着急,但还是给足了裴珩的面子,抬起头来,正襟危坐,做出端正好学的姿态来。
虽然他如今两眼昏花,手指发酸,腰酸背痛,十分想出门去撒欢跑一跑。
但为君者,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还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李盈浑身充满了干劲,谢岁开始讲书。
不过旁边的裴珩半分没有挪开的打算,厚颜无耻同谢大人共用一张案几,将人挤到小小一边去。两个人一个念,一个心无旁骛的写,谢岁的声音很好听,清朗明丽,枯燥无趣的史子经书籍,过由他的口,好像就多了几分趣味。
李盈时不时能看见谢大人拨出一只手来,去调整旁边裴珩的手势。
还真是一心二用,丝毫不把他当外人。
小皇帝坐在主位上,坐在堆积成山的案牍里,耳边听着谢岁念,“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
“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
眼前是他表哥由坐变趴,指尖沾了朱砂,在谢岁袖摆上印梅花。谢大人脾气颇好,收卷了自己的袖摆,将手背过去,不让他哥碰。
其实桌面上的东西挺多的,可以挡住他们俩私底下一些小动作,可惜的是,皇帝的座位就是比别人高,李盈的眼神不是特别好,但看看旁边的桌案,就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可以看见他表兄那双弯起来的眼睛,和不住往上勾的嘴角。
谢岁的声音从耳边过,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动作在眼前跑。小皇帝他忽然就觉得好无助,感觉自己好端端上着课,好像被谁从屁股后头踹了一脚。
还怪想逃的。
*
今日的崇政殿实在有些折磨人。
平时谢岁教书,其实很是生动有趣。而且并不像其他人那么严厉规矩。李盈很喜欢同谢岁呆在一处,但是万万没想到,除了裴珩执意要跑过来旁听外,没能多久,参知政事找过来了。
小皇帝光是听到许蘅之的名字都有些手疼。虽然对方没打过他,但许大人确实长了一张会打人的脸,眼睛往上一抬,就觉得他会从背后抽出一根巴掌宽的戒尺,然后打人手心,拉出去罚站。
总之,是一张让所有小朋友望而生畏的严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