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教为师做人(68)
第48章 看诊
作为勘察丝路的使者,简生观一行人刚进入舍香城,就有犹然大臣前来恭迎,带着国王的盛情邀约,要以最高礼节接入王宫款待,以便多多交流驿站和商贸等事宜。
拜厄斯问:“我们一路走来,从城外到城中,看到许多病患与死者,这是爆发疫病了吧?查出来怎么回事了吗?源头从哪里来?”
闻言,那名大臣转头斥责下属:“怎么回事?怎可让不洁之人冲撞了贵客!告诫他们小心办事,不许脏了贵客的眼,我看他们是鞭子挨得少了!”
拜厄斯皱起眉头:“奴隶的罪责先放一放,疫病侵袭,犹然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即便知晓他是曛漠的小王子,那名大臣也显然不把这样一个孩子放在眼里,理所当然道:“疫病乃是天灾,是大金乌神降下的神罚,谁该死谁成活,这些自有圣教安排解决。再说眼下城中都已控制住了,不需要我们来想什么对策。”
他殷勤地朝向简生观解释:“简大人不必为此忧虑,王宫内外早已请圣教徒用烈阳辉印照耀驱祟,用光明圣水冲刷洗涤,不会残留任何污浊,尽可安心想用佳肴美馔,住在我们王宫里最是稳妥舒适了。”
简生观摆了摆手,不肯上他们的马车,只牵着自己的骆驼往前走:“舍香城病患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大臣连忙阻止:“简大人,简大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平民区污秽不堪,疫病最早就是从那里传开来的,大人您身份尊贵,万一在那里沾上什么不洁之物,染了疫病,叫我怎么回去向陛下交代啊?大人还是随我去王宫落脚吧,陛下还要与您商讨丝路之事呢……”
在远处街巷的各个角落里,简生观看到许多一闪而过的人影,有些是出于好奇,歪着脑袋看热闹的孩子,有些是病骨支离,渴望着一线生机的患者。他们大多是平民和奴隶,生怕惹恼了贵人,偷偷地看上一眼就又缩了回去。
看来先前那些掮尸者已经把他的话传了出去,只要他循着这些人的踪迹,找个合适的地方开诊,大家自然就会找上来,倒也不必麻烦这些犹然贵族心不甘情不愿地带路了。
于是简生观道:“丝路的事情不急着谈,我本就是大夫,先看看这疫病怎么回事。若是失控扩散开来,犹然王都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准了,更别提什么丝路,总不能让人家商贾从一座死城里路过吧,也太不吉利了。”
大臣还想再劝:“简大人,简使者,疫病的问题有圣教解决,真的不用劳烦您老人家……”
“圣教有圣教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多一份助力就能让百姓早些摆脱疫病,何乐而不为呢?”简生观好整以暇地说,“难道你们希望我回稷夏禀报,说犹然这里疫病肆虐,久治不愈,难以维持丝路畅通吗?”
“不不不,怎能这么说,都说了这是天灾,是意外啊……”大臣尴尬辩解。
“行了,与其在这儿多费唇舌,还不如速速去向你们陛下回禀!”拜厄斯听得不耐烦,别人不把他当一回事,他说话便也不客气,“还不明白吗?简大人要去平民区开诊治病,这是他勘察丝路、体恤民意的手段,不会随你们入宫赴宴的!”
说罢,拜厄斯就跟着简生观继续深入街巷,来到了舍香城的平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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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然放出去了,但拜厄斯自己对诊治平民和奴隶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
身为贵族,阶级观念在他们的认知中根深蒂固。在他看来,为了救这些人而增加自己和稷夏使者的患病风险,实在得不偿失,还会大大影响他们勘察丝路的进度,这是他母亲反复教导他的——凡事要学会取舍,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摒弃对自己无关紧要的。
可他刚刚听那位犹然大臣说话,又气不打一处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处处小觑怠慢,更是因为他句句都在推卸责任,只一味要把他们迎进王宫里看歌舞升平,仿佛外头那些饱受病痛折磨的人们都不存在,根本不值得在意。
这让他觉得心中烦闷且别扭,反而不想顺着那些人的意思来了。
简生观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听他的,而他必须要听从这个人的,所以他干脆跟过来,看看这个稷夏老头要搞什么名堂,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神医。
在破旧颓败的平民区,简生观如同刚到曛漠时一般,支起了自己毫不起眼的小摊子,挂上了那块“神医看诊”的破布幌子。
陆陆续续有人围在了他的摊子前。
最先来看诊的是那几名掮尸者,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瞥见抱臂站在一旁的拜厄斯,又本能地想要找地方回避。
简生观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拜厄斯,说道:“你站远点,别妨碍我看诊。”
拜厄斯气急:“我站远点?我站远点?我堂堂曛漠王族,还要给他们这些人腾地方?应该是他们躲着我才对!”
简生观不为所动:“要么站远点,别瞪着眼吓唬我的病患,要么戴上我给你的布袋面罩,给我打下手。”
拜厄斯深吸气,默念三遍自己不能得罪稷夏使者,然后戴好面罩靠过来:“你这儿什么都没有,我给你帮什么忙!”
“先给我铺纸磨墨吧,再打盆清水来。”
“你敢这么使唤我哥吗?”拜厄斯自己磨墨,让仆从去打水。
“你哥要是在,比你忙多了,我要让他给我送药配药熬药,还要挨个给他们上药试药。反正他是我徒弟,使唤起来更顺手。”
“当你徒弟可真倒霉。”拜厄斯小声嘀咕,“等等,你空着手来的,也没带草药啊。”
“不急,一会儿会有人送来的。”
简生观说得没错,不一会儿就有人带着犹然国王的旨意巡城,将整个王都能找到的药材都给他们送了过来。同时给他们搭建了遮风挡雨的临时棚屋,安排了几个当地大夫帮衬,还把他们落脚歇息的地方从王宫改到了平民区附近的驿馆。
拜厄斯目瞪口呆:“这犹然王是突然转性了吗?”
简生观满意道:“他这是想通了,急人之所急,这才是我这个稷夏使者想要的便利。为了丝路的回归,如今这位犹然王果真是能屈能伸,什么事都愿意做啊。”
稍加点拨就及时改变了策略,可见犹然王心胸宽广,善于应变,就算积重难返,只要听得进劝,敢于尝试,犹然也不是毫无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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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生观的要求是,所有人都可以来看诊,但必须自行支付诊金。
一听说要支付诊金,许多人都望而生畏。毕竟圣教那边也是给了供奉就能换取治病的药丸,可那供奉是五百泰伦特起步,五百泰伦特换一颗药丸,至少连吃三天才能见效,那些贵族自然能供得起,可平民和奴隶哪里能供得起?
如今这个神医的摊子上也要付诊金,想来又是要剥掉他们一层皮才罢休。
等前面看诊的人领了药膏和草药回去,其余人连忙打听收了多少泰伦特,几名掮尸者说,没收泰伦特,就算要收他们也没有,那神医只是问了他们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病症的,还有关于他们搬运的尸体的,再就是他们身上脓疮被挑破了,脓液被收集起来,不知作何用处。
其他人根本不信:“就这些?这些也能当做诊金吗?”
掮尸者点头:“神医说,这叫因果,他就收这些因果作为诊金,能告诉他的事情越多越好。当然他也收泰伦特,也收黄金,反正看着给就行,我们都没有那些,就只能给因果了。”
因果是什么?
没人说得清,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给得起。
于是简生观的摊子上排满了人,都是供奉不起圣教,来他这里寻求一条生路的。
***
简生观直到深夜才收摊。
拜厄斯刚开始还摆了些王族的架子,忙到后来什么也顾不上了,又是铺纸又是记录,又是配药又是包扎,从看到脓疮就吐,逐渐适应到面不改色,整个人都飘忽了。
回到驿馆,拜厄斯被简生观逼着清洗全身,然后口鼻处不知被喷了什么气雾,冰冰凉凉的还挺好闻,又强行灌了一份特制的汤药,这才让他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