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73)
“你怎么、怎么哭了?”
“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他的声音大大小小,奚砚侧耳去听,“不是故意要让你生气的。”
“北戎来使让你去北戎做客的事,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舍得呢?”谢墨鼻音都带了委屈,“就算……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放你去的,那里的天那么冷,离上京城那么远,万一又冒出来个什么谢栩一样的人,你就不回来了。”
他的思绪已经紊乱,胡言乱语,口不择言,但落进奚砚耳里,皆是他不知道的情深义重,一笔一划,慢慢填充起这些年谢墨强硬外表支撑下,那颗伤痕累累的真心。
“你就不回来了,娴母妃也不回来了,谁都不回来了。”谢墨往他身上扒了扒,“冷宫好冷,冬天的时候冻死过人,从此每到寒冬,我都觉得刮的风是那些冤魂在歌唱。”
“不冷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冷了。”奚砚摸着他的后脑,汗意津津,是他痛苦的证明,“我陪着你,都有我陪着你,我再也不会走了。”
“不走了吗?”
“不走了。”
“你还会让我看见你的背影吗?”
“再也不会了。”
“奚砚。”
“我在这儿。”
“我知道什么是《邶风》了。”谢墨痴痴地笑了下,就好像少年时,他终于弄懂了书里所说,等到奚砚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他又学会了,“我知道什么是爱了。”
“我爱你。”奚砚就去吻他的耳根,“这就是爱。”
“我也爱你。”谢墨坦然一笑,“这也是爱,一样的,我和你的爱,一样的。”
外面大雨渐收,敲在窗棂上的声音都没那么响亮。
天地终于还是眷顾这一双人,把片刻的静谧还给了他们。
成蹊带着解药匆匆忙忙赶回来时,谢墨和奚砚相对跪在冰冷的地上,谢墨脑袋歪在奚砚的颈窝里,轻轻浅浅地呼吸着。
这是他朔望月越来越凶以来,第一次能够这样平稳地睡过去。
奚砚听见他的动静,无声地冲他摊开那只方便活动的手,示意他把解药倒出来一颗。
成蹊连忙过去,奚砚动了动,谢墨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立刻紧了紧,不肯放开他。
“我不走,让你吃药了。”奚砚轻声哄着,“张嘴,吃药了,吃完药好好睡一觉,就彻底没事了。”
他挑开谢墨的唇齿,将那枚药丸塞了进去,压着他的脖颈揉了揉,让他顺从地吞了下去。
成蹊长出了一口气:“没事了吧?奚大人,你……”
“没事了,我陪着他。”奚砚紧紧搂着谢墨,“你出去吧。”
“要不我帮大人把王爷抬上床……”
奚砚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出去吧。”
奚砚现在稍稍一动,谢墨就会手脚并用地不让人走,成蹊看得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见状没有多待,留了一句我就在外面,连忙收拾东西跑了。
关上门的时候,奚砚伸出手指,揉上谢墨紧皱的眉头。
“小时候没发现你这么缠我呢。”奚砚复又紧紧搂回他,“罢了,以后有的是日子让你缠我。我从冷宫看到你,就注定这辈子对你放不下了。”
谢墨的呼吸渐渐变得愈发绵长,显然是进入了安逸的梦乡。
有些事情不能回想,一点点都是密密麻麻的辛酸。
比如原来谢墨的幻觉是他永远会跟着谢栩离开。
比如原来谢墨的幻觉里全都是他各种各样的背影。
比如……
他们定情于少年,却隔了遥远的七个春秋,直到二十三岁这个早春时节,才心意相通。
但还好,他们终于心意相通。
谢墨醒来时有些睡得昏天黑地。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头上有些闷闷的痛,伸手碰一碰,已经被包扎好了,就连手上被弄伤的地方也被小心翼翼地包好了绷带,一切妥帖又细心。
神思回笼,他想起来之前发生过了什么。
熟悉的体温、坠在肩头的潮湿、还有那一句句肯定又笃定的回应,仿佛再坚定不过的誓言。
奚砚呢?
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胸口压了条手臂,穿着月白色的常服。
衣袖有些松垮,顺着他的胳膊滑落下来,露出一截手腕,白皙的、却暗自蕴含了蓬勃的力量。
是奚砚。
他一条手臂压在谢墨的胸口,将他紧紧占有进自己的怀抱里,另一只手……
谢墨目光缓缓下移,落入绵软的被褥里。
另一只手,在被褥下与自己的一只手紧紧交握,哪怕睡熟了,都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缠梦
谢墨起身的动作扰到了奚砚,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月上中天,外面寂静一片。
屋内帷帐放了下来,只留了床前两盏豆大的烛火,不亮,隔着一层纱慢悠悠地挠着人痒,奚砚整个人陷在松软的床榻里,眼神中还有些刚刚苏醒的迷茫。
这一切都太过于如梦似幻,谢墨喉头滚了滚,有些回不过神。
奚砚先清醒了,爬起来抓着他的衣袖:“你好些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墨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没有。”
“那就好。”奚砚伸出手指去碰那被包扎起来的额头,堪堪触碰到谢墨就躲掉了,奚砚敏感地皱眉,“疼?”
“没。不疼。”谢墨舌头有点打结,“不、不疼。”
奚砚眉头没松开:“你怎么了?”
怎么了?
谢墨忽然有点想笑。
他希冀了、贪恋了九年的人,终于解开了为期七年的漫长心结,与他十指紧扣着躺在一个床榻上,现在又是月落西窗、万籁俱寂的夜晚,他那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奚砚是真的不懂,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急急忙忙要去看他的伤处。
他本就是半跪着,衣襟都散了,往上一探,本就松垮的腰带就落了下来,衣裳顺着衣摆的重量往下淌,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腰腹的皮肤,再贴近些,能够看清那劲瘦的腰肢里面蕴含的力道。
谢墨猝然出手,攥住了他的腰。
奚砚摸他额头的动作一顿,旋即就被人压回了床榻里面。
谢墨用的力气有些大,被褥随着力道一震,扑出去的风吹落了一盏本不明亮的灯火。
半昏半明的天地里,奚砚下意识用手抵着谢墨的胸口,那里的布料全散开了,触手可及的是温热的肌肤,还有皮肤下咚咚跳动的心脏。
灼得他有些慌神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上来,谢墨换了个姿势,将他的手腕揉在自己掌心。
“我没事,又有事。奚大人,你说怎么办?”
现在奚砚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忍耐住一脚把谢墨踹出去的冲动,别开目光道:“我又不会治病,去找殷杏潭。”
“找他不管用。就得找你。”谢墨往前凑了凑,贴着他的耳朵说,“你不是说了,再不会离开我,怎么现在又把我往外推。”
“你……”
那些话被翻出来用在这个时候说就很羞耻,奚砚挣扎着闭眼,谢墨就去钳他的下巴,把人弄回来,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说话。
“奚砚,你心疼我,我真的很高兴。”谢墨捏了捏他的脸,“真的,能让你心疼心疼我,这种痛一痛都不算什么了。”
奚砚对上他潋滟的眸光,忽然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去将他的头颅压下来,和自己额头相抵。
这是他清醒时从没做过的动作,谢墨怔了怔,随即心安地露出了个笑容,顺从地趴下来,和他额抵着额,两人的体温在那处脉脉交融,像是一场最简单的缠绵。
“我又不是因为你痛了才心疼你。”奚砚轻轻捏着他的后颈,“谢墨,别说那种话,在我这里,你的命很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