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176)
“我只是觉得,将军,您没这个必要呀。”李承安说。
方临渊看向他,便见他接着说道。
“您看,您功高爵显,叱咤沙场之后,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城守卫将军。这多好啊?您现在留在京城,就是在这儿安享富贵的,什么功高震主的罪名,哪儿是需要您考虑的。”
方临渊眉心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是这样吗?
只是片刻,他回过头去,看向了渐渐远去的、巍峨富丽而不见边际的皇城。
这里头住了太多富贵的闲人,诸如赵璴,就是这皇城中的一员。
在旁人眼中,他也是个高立云端、安享天命的贵人,不必考量什么,只需要活在锦绣堆叠的富贵里就足够了。
可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才知其中滋味。
片刻,方临渊回过头来,朝着李承安淡淡笑了笑,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李承安正要高兴,却见方临渊抬手,拿马鞭在他肩膀上戳了戳。
“但是别忘了我的话,谨言慎行,对你自己,还有你父亲,都是好事。”
李承安闻言不服地撇了撇嘴,嘀咕道:“那您还说我说得对……”
方临渊没再说话了。
他说的是对。
若未曾遇见过赵璴,他似乎的确会这样想。
但见过那样尔虞我诈的阴冷世界,眼下的他,便只盼望这安享富贵的盛景,不是金玉矫饰的囚笼。
——
楼兰使臣还是不大明白,那样英勇善战的方将军,何必要谦虚至此呢?
进宫之后,内侍在前方带路,他不由得转过头去,用楼兰话与旁边使团成员交谈起来。
“方将军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夸奖他?难道是不想要大宣皇帝的赞赏吗?”他问道。
“大宣人讲究谦虚,方将军一定是谦虚极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使臣煞有介事地说道。
“可是,我们原本还特地为方将军准备了礼物的,这该如何送给他呢?”使臣闻言,有些苦恼地说道。
却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清冷中带着些微沙哑的女声。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那人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楼兰话:“若是当众送给他,那就是将他放在烈火上烘烤。”
楼兰使臣诧异地转过头去,便见是个贵妇打扮的年轻女子,身后领着两个侍女。
她容色美艳至极,便是满头奢华的金玉都无法喧夺她的美貌。她的姿容竟分毫不输他们国家的异族女子,且更有一派沉静雍容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深深被她吸引着。
楼兰使臣一时怔然,便听领路的内侍朝着那女子行礼道:“奴婢参见五公主殿下。”
竟是大宣的五公主,那位艳名远扬、嫁给了方将军的公主殿下?
使臣们微微一愣,便纷纷朝着她行礼道:“参见五公主。”
只见那女子微微点头,未再言语,倒是旁侧那个冷漠倨傲的侍女替她开了口:“大人们平身吧。”
便见那内侍迎上前去,讨好的笑容里带着试探:“殿下也是去参加皇上的赏雪宴吗?”
只见那位冷艳的公主并未言语,只是微微偏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那内侍连忙躬身笑道:“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奴婢正带着使团的大人们前去赴宴,不知是否能与公主同路罢了。”
说着,他瞟了那位公主一眼,又道:“……殿下刚才是与大人们说了一句楼兰话?”
这试探的意思,便是楼兰的使臣们都看出来了。
他们刚才才答应过方临渊,一时间有些紧张,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便见那位公主殿下开了口。
“是。”只听她说道。“学了两句楼兰话,问了大人们一声好,怎么,你也想学?”
那侍从急匆匆得连忙摆手,又是点头哈腰地道歉:“奴婢哪里有这样好的福气!不过是一时好奇,还请殿下恕罪……”
话没说完,却见那位公主已经偏过头来,看向了使臣们。
“送的什么?”又是一句正大光明的楼兰话。
楼兰使臣微微一愣,接着匆匆答道:“不过是一些葡萄奶酥,听闻将军素来喜欢,便带了许多想献给将军……”
话音落下,他看见那位公主笑了。
像是冰雪覆盖下绽放而起的红梅,冷冽,美艳,勾魂摄魄的似乎成了精怪。
接着,他听见那公主懒洋洋地笑着,转而对那内侍说道。
“我问大人我楼兰话说得怎么样,大人说我说得极好,像是在楼兰出生的人一般。”只听她说道。
“如何,还需要我为你翻译吗?”
那内侍连连躬身道歉,那模样像是只恨不能给这位公主跪下了。
而旁边的楼兰使臣们,也渐渐看出了其中的意味。
不过一些不值钱的葡萄奶酥,便需要这般隐秘地暗中往来……便是小小的一个下人都要防着,只怕方将军不是谦虚,而是在这皇宫之中本就是踩在薄冰上的。
方才说得那么隐晦……只怕也是众目睽睽之下,方将军所能说的最多的话了。
使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接着,便见那位公主偏过头来,又对他们说了一句楼兰话。
“一会只管进献给皇帝,我会替他再要回来。”
只听她这样说道。
方将军当真是娶了个好妻子啊!
使臣们感动极了,此情此景之下,也从善如流地用汉语答道。
“公主殿下不必客气!本就是您的楼兰话说得好,不用感谢我们的夸奖呢!”
作者有话说:
此后再见面的楼兰使臣:方将军!您当真娶了个好妻子啊!
方临渊:???啥?
第95章
梅园遍地的白雪之上铺展开了数丈宽的羊毛织金地毯。
雕金琉璃屏风后是雪满枝杈的红梅, 鸿佑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笑着与周围的使臣一同观赏楼兰国外使进献入宫的珍宝。
楼兰国的金银器向来天下闻名,今年除此之外, 又送来了远从西域运送而来的香料和宝石, 装了满满的数个箱奁。
箱子一个个打开, 光耀夺目的黄金快将遍地的白雪都染变色了。
而最后一个箱子相较之下,则尤不起眼。
打开来看, 竟是些做工粗糙的乳制品。据外使说,千里迢迢送来京城,一路为了保持新鲜, 还下了他们不少功夫。
鸿佑帝对此倒不甚在意。
他笑着点头, 目光并没在那一盒乳制品上停留多久, 便笑着看向来使说道。
“大人不远千里入京为朕祝寿, 真是费心了。”
那来使当即又说了一大段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
鸿佑帝温和笑着给他赐了座。
众人说笑之间,旁侧的姜皇后笑道:“听说刚才大人还在途中遇见了徽宁?本宫与陛下倒是不知,徽宁是什么学会的楼兰话。”
说着, 她满面笑容,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赵璴。
接引外使的是姜皇后的人,早在将他们引入梅园的时候, 就将路上发生的事报给了姜皇后听。
此时,姜皇后面带春风, 赵璴神色冷然,倒是御座之上的鸿佑帝眉眼一扬, 转而看向赵璴。
“徽宁会说楼兰话?”他眉目中隐约带着惊讶, 而讶异的神色之下, 掩藏的却是冷冽的怀疑和试探。
赵璴什么时候学的楼兰话他尚且不知, 更不知道赵璴与楼兰使臣乍然相见, 能有什么话说。
他的目光停在赵璴脸上。
却见他那女儿,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旧波澜不惊。
只见她抬起眼来,径直与他对视:“偶尔学过几句,父皇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
鸿佑帝微微一顿。
各国使臣都在这儿,赵璴这样的语气,实在太拂他的面子。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仁君,又为诸国之表率,他自不能当众申斥责罚赵璴,染污自己的声名。
他看着赵璴,片刻,将僵硬掩藏在了笑容里,说道:“是朕素日忙于政事,对你们这些孩子不够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