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换下了女装(106)
方临渊眨了眨眼,正要说话,却见赵璴比了个“嘘”的动作,对他说道:“你先去一旁等我,待审完他们,我来找你。”
这还要麻烦赵璴,就让方临渊觉得过意不去了:“我自己去审吧?不是什么麻烦事。”
却见赵璴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我是谁,也没见过你的模样。”他说。“保险起见。”
赵璴这样说,方临渊就没再坚持了。
反正审案查人一事上,赵璴肯定是惯手,他便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向后撤了些。
借着丛林的掩映,方临渊找了一片野草丰沛的地方下了马,让流火在那儿加顿餐,他自己则百无聊赖地刁了根青草,在丛林的遮掩之下偏头向赵璴的方向张望。
夜色太深,只看得到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
就在这时,旁侧隐约传来了人声。
方临渊转头看去,便见是赵璴的其中一个手下,黑巾蒙面,腰间悬着一块令牌,似乎是那群人里级别最高的那个。
他停在方临渊面前,取出了一个小包裹和一个银壶,双手捧给了方临渊。
小包裹还是绸缎的,熠熠闪着微光,与此情此景极其格格不入。
“将军,请。”他说。
方临渊疑惑地接过包裹,打开来,竟见里头是几块酥饼,花蜜做的,一闻就知道是王公公的手艺。
赵璴出门办事,还随身带着这个呢!
“多谢!”
方临渊面上一喜,继而又有些疑惑,抬头问那人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赵璴不是恰好来这儿办事吗?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赵璴的这些手下应该没见过他才对啊?
却见那手下眼中没什么神色波动:“月前在京郊,属下也曾随主子保护过您。”
——
月前,京郊,也?
方临渊想起了那日在京郊缉捕白莲教时,从他背后射来的那枚击断利剑的暗器。
“缉捕白莲教的那回?”方临渊问道。
那手下似乎没想到方临渊会不知道这件事,微微一顿,眼神飞快地朝赵璴的方向扫了一眼。
方临渊当即明白,就是他问的那回。
难怪……那样准的镖法,他上次见识,还是在赵璴用绣花针击倒胡匪的那次。
他不由得看向远处的赵璴。
浓黑的夜色下,大致看得见赵璴在审讯,一群来往的影子中,独他的身影有股超逸脱群的劲儿,一眼就能认出他。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主子知道的。”方临渊回头,在那手下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
此人似乎不大习惯被这样对待,只拍了两下肩,便紧张地浑身紧绷,继而干巴巴地答道:“是。”
这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方临渊则双手捧着那包酥饼,不由得又转过头去,看向赵璴的方向。
他嘴硬,这次跟来蓟北,原也是为了保护他来的。
难怪竟这样巧,他独自出个城也能碰见赵璴。
哪里是巧呢?
酥饼的香气幽幽地飘到鼻端,放了一日,似有些干硬,却使得其中的甜香愈发诱人起来。
自从他兄长为保护他而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亦步亦趋地保护他。
谁会觉得他需要保护?他是乱军当中一枪挑下敌首的神兵,是街头巷尾人人称颂的名将。
莫说今日十来个人跟着追杀他,便是再多一倍、两倍,他也能活着离开,带着完好无损的账册一起。
这么简单的道理,赵璴如此聪明,怎会不明白?
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
赵璴很快审完了那些人,回来便见方临渊正站在那儿看着他,手里捧着那包酥饼,也没有吃。
“不饿吗?”赵璴问他。
方临渊眨了眨眼,看见了赵璴衣襟上溅落的血迹。
“你没受伤吧?”
“我没杀人。”
他们两人的话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下的,当即,两人都微微一愣。
接着,方临渊看见赵璴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口风太紧,不小心溅到身上了。”
说着,他又看向方临渊,问道:“不饿吗,怎么不吃东西?”
后厨的太监说,这酥饼能放三五日不坏。
倒是他似是脑袋坏掉了,临走之前偏问这一句,还鬼使神差地揣了一包。
“啊,我忘了……”方临渊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手里的酥饼。
两人在林边坐下,赵璴手下的几人则前去处理那些杀手了。
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将这些人交给东厂,将有用的东西全部审完之后,就关在东厂的天牢里。
方临渊自拿了一块酥饼,又递了一块给赵璴,问道:“他们招供了吗,是谁的人?”
“大理寺少卿府里的府兵。”赵璴接过酥饼,说道。“原本候在城外,既是为了监视于高旻,也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情况。”
方临渊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日围了建阳郡衙门,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消息。”
赵璴嗯了一声,接着道:“他们原是要四散去其余六郡传递消息的,但因你忽然出城,这才跟在了你身后。”
“他们是打算杀了我吗?”方临渊问道。
他语气轻松,还有些好奇,像是真的在问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一般,惹得赵璴转过头来,看向他。
“若是要杀你呢?”他问道。
那就不是杀他,是为了账册了。
方临渊极其满意自己的筹划和谋算。
若非他今日当机立断,其余六个郡的百姓岂不是领不到救济粮了?到那时,不知又要饿死多少人呢。
方临渊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正高兴着,却见赵璴仍盯着他不放。
“若是杀你,你的命就不要了?”赵璴又问他。
呀,怎么这么认真。
方临渊转头看向赵璴,却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想起了他几番保护自己的事情。
玩笑的话说不出口,他看着赵璴,又微微有些发怔。
这人怎么比他自己还爱惜他的性命啊,好像把他看得多娇贵珍重,半点不敢让他有闪失似的……
他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一双眼看着赵璴,只剩下一张嘴,还无意识地慢慢咀嚼着那口没咽下去的酥饼。
片刻,他看见赵璴似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他嘴边的一颗饼屑。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见赵璴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银壶,拔开了,递给他。“只是你自己的性命,理当爱惜。”
方临渊接过来,顺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
清甜弥漫开来,竟是桃花蜜酿成的甜酒。
赵璴不是不喝酒吗!
方临渊疑惑地看向赵璴,却见赵璴转开了目光,没看他。
是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没事啦,我心里有数,这十几个人即便想要动手,区区几个府兵,也不是我的对手。”方临渊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必担心。”
他许是生性里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赵璴对他这样好,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赵璴相处了。
他此话出口,有点赧然地清了清嗓子,连忙又将话题扯回了正轨上:“不过,那个大理寺少卿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大胆,光明正大地就将自己的府兵往外派?”
只见赵璴顿了顿,说道:“桑知辛的人。”
方临渊一愣。
桑知辛是谁?声名如雷贯耳的寒门贵子,浣衣妇冻红了双手送上金殿的当朝状元。
他刚正廉洁的名声可是方临渊在边关时都听说了的。据说有官员年节时拜会他,按着地址去他府上,却见不过小院一间。
桑知辛外出迎接时,身上穿着的布氅都是打了补丁的。
那官员看不过眼,第二日便给他送了三套新布衫。他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说道:“我为陛下做事,能吃饱穿暖已是身怀感激了,不敢再受旁人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