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辰落九霄(75)
那是在十多日之后了。在拾全庄的喜宴之上。
千机阁阁主与拾全庄小姐成亲,要准备起来是很快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力,无论何时想准备一场喜宴都不会太迟,而假若你除了财力,还有势力,那到了成亲之日不光是宾客迎门,贺礼也会堆积如山。
贺礼已然堆积如山的拾全庄里,宾客盈门,喜宴先设在拾全庄,等千机阁那方来迎亲,然后在千机阁内还会有一场酒宴,这一回的喜宴比上一回还要热闹,除了被请来的宾客,不请自来的那些全是为了看热闹,还有不少是为了观察局势来的。
无论拾全庄之前发生过什么,和千机阁的檀伊公子拉上关系之后,拾全庄再不是以往的拾全庄,千机阁也更增实力。如此,这件婚事又怎么能当做寻常的婚事来对待?
很多人在想,檀伊公子穿上新郎红袍之时会是什么模样,到了当日才发现,居然不是红袍,还是那身青衫,悠然举步,在人多的时候愈加显得那道身影卓尔不群,无论他站在哪里,都无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赫千辰在人群里与人举杯,有人敬酒他并不推脱,却没有人敢与他多饮,今日的檀伊公子还是一身清雅谦和,偏偏与他对面的人总有种心惊的压迫感,他神情悠然的对着你笑,在你说完了一堆祝贺的话之后微微颔首,淡淡回你几个字,很得体也绝不失礼,却就是叫人觉得自己打扰了什么,并且不该再继续下去。
“我发现你一直在看门口,难道是什么人要来?还是你想等什么人来?”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销香客的存在,在对一个女子递去笑容的同时,花南隐到了赫千辰面前。
“我等的人已经来了。”赫千辰放下酒盏从他身边走过,留下花南隐一人在人群中拼命寻找,若说等人,不是血魔医还会是谁?但那个冷冰冰的人,真会来这儿吃喜酒?
不信,花南隐是怎么都不信的,正在继续找,不一会儿传来喜娘的吆喝,“吉时已到——拜堂——”
外头鞭炮声齐响,唢呐齐鸣,新娘子被搀扶着走出来,一片火红喜气,好不热闹!
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从人群中跃起,“慢着!”
第六十九章 抢亲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个佩着剑的剑客,一眼望去,任何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年轻英俊的脸,不是他矫健的身姿,不是此刻满脸激动痛苦的神色,而是他腰上的剑。使剑的人在江湖中不知凡几,却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让人第一眼只看到他的剑,仿佛他便是剑,剑便是他,在看到那柄剑的同时,也等于看到他这个人。
谁也没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突然在喜宴上叫了一声且慢,是要做什么?
他纵身跃起,绝无一丝花俏的动作疾如闪电,眨眼间已落在主宴那一桌之前,“你——你当真要嫁给他?!”
这句话竟是对着今日的新娘子秦珂雨说的,他一手还指着赫千辰。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用手指着千机阁的檀伊公子,口中没有敬称,只有一个“他”,被这么指着,赫千辰却没有半点怒容,只有几分淡淡笑意,“不错,她是要嫁于我,此后她就是我的妻,她会在千机阁内成为一人之下的夫人。”
那人闻言一握拳,看了看盖着喜帕的秦珂雨,又咬牙对视赫千辰,“我不允许!”
这一句掷地有声,外头的鞭炮唢呐都停了,只有这句话在堂上不断回响,满座皆惊!
放眼整个江湖,还没有人敢对千机阁阁主说出这句话,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好大的胆子!
“哦?你不允许?你还未报上名来便说不允,敢问阁下是何身份,不知又是秦小姐的谁?”赫千辰阻止秦战上前的脚步,示意由自己来解决,站在那个剑客面前,不惊不怒,神情自若。
拾全庄第一次摆喜宴有人下毒盗毒,第二次竟又遭遇抢亲?!不管这次抱着何种目的来这里吃喜酒,宾客都对这突然的状况产生了兴趣,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想把这出戏看下去。
“南宫厉。”一边吐出这三个字,他一边拔出了腰上的剑,他拔剑的动作看似很慢,眨眼间那柄和他的人一样毫无花俏的剑却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剑尖直指赫千辰。
“今日,你要娶她,除非我死。”南宫厉脸上的激动和痛苦仿佛都化作了手中的剑光,只是拔剑,一道锋芒已在众人眼前划过。
看他握剑在手,谁都会觉得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剑客这两个字,那种气势已是高手之列,堂上全是武林中身负盛名的人,却都不敢看轻了这个人和这柄剑,檀伊公子会怎么做?
不曾想,先有所回应的却不是檀伊公子,而是他身后的新娘子,“他若是要娶我,就算你死,也阻止不了。”
秦珂雨自己掀下了喜帕,一身红衣走到南宫厉面前,指着他的剑,“你可知道,你的剑法再厉害也对付不了你眼前的人,你不知道他是谁对不对?你只知道他是千机阁的檀伊公子,却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所以你才敢对着他拔剑。”
“还有人会不知檀伊公子之名?”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惊叹一声,正是看戏看的起劲的花南隐。
南宫厉见到秦珂雨,神情一变,那激动愈发激动,痛苦之中却又带了一丝喜色,“珂雨!”
“不要叫我!你不是只爱你的剑吗?你对着你的剑叫去,我要嫁人了!”秦家小姐抬起头,“你不在江湖,不知道檀伊公子的名声,对他拔剑除非是你不要命了。”
这么一个剑客,居然不是身在江湖,那他练了如此的剑法又是何用?众人心里疑惑,不过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敢对千机阁阁主如此无礼。
听见她话中明显的赞赏和崇敬,南宫厉久久无语,接着眸色一寒,忽然收起了对着赫千辰的剑,“我不管你是谁,我只问你,你既然要娶她,可是真心喜欢她?可会真心对她?”
他眼里满是痛苦和挣扎,显然极爱秦珂雨,却还是说出这句话,问赫千辰是否会真心对她,若非情深意切,怎肯放弃?
“我娶她,未必是因为喜欢。”赫千辰说出事实,人群之中霎时响起低低的议论,谁都知道这次的亲事不只是两个人的事,那还牵涉到千机阁和拾全庄的利益。
南宫厉却大喝一声,“珂雨!你竟要嫁给这种人?!”
“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吗?南宫世家败落之后,你总说自己身为后人要如何如何,练剑练剑,只知道你的剑,你明知道我爹绝不会让我嫁个一个无名的剑客,但你一点都不在乎,还是只练你的剑,这剑有什么好?!”秦珂雨一步上前,竟从他手中夺下了那柄剑,甩手一扔。
剑客手中的剑只要握在手中,除非是死,绝不放下,南宫厉却似被她这几句说的懊悔,竟然由得她夺去了剑,看着锋利的弧度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光,此前种种全数翻涌上来。
“这……这简直太荒唐!哪里来的人,什么南宫世家后人,来人,给我把他……”秦战在旁看的实在忍不下去,正要叫人,赫千辰却摇了摇头,缓缓看了他一眼,暗中说道:“秦庄主不必气恼,这件事本来就该如此,珂雨小姐与秦庄主一样,不过是借着喜宴演一出戏罢了。”
秦战闻言悚然一惊,他明白上次的事已被檀伊公子瞧破了,他的自作聪明没有换来什么好处,想到眼下因为“红颜”之毒引来的问题还需仰赖千机阁解决,见到望来的眼神,他顿时不再开口,此刻的堂上,不管是看戏的演戏的,已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