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应翩翩(74)
什么身份的人能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又是什么身份的人,能硬气到跟皇上当面叫板要人,以黎慎韫的性格,竟然不得不对他加以容忍?
还有,刚才那几个七合教的杀手明明在后面穷追不舍,为什么池簌出现之后,一转眼的功夫,他们一个都不敢冒出来了?
就算是有剧情因素,但剧情的发生,总是有合理的理由的。
一个答案在应翩翩心中浮现,令他身上刚刚泛起的些微暖意霎时变得冰凉。
他是否刚刚走出了一个圈套,而后又落入到了另外一个圈套中?
目前的剧情里不再发生危险,是因为有更可怕的事情等待在前方。
应翩翩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池簌的手腕。
他的五指冷的像冰一样,但没有颤抖,皮肤接触时,又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触感。
池簌心里微微一顿,转头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下,应翩翩那张皎洁的面孔显得格外洁白,湿漉漉的乌发垂在肩头,犹缀着晶莹的水珠,纯净剔透的几乎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融化在空气之中。
比起平日里那个张扬肆意的他,又有着另一番好看。
池簌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冷了吗?我这就把火生的大一些。”
应翩翩盯着对方,心里想的却是梦里听到的那句“与陛下同样,我只是个俗人,自然也贪恋美色”,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往上冲。
天天冲着他一个大老爷们说什么美色美色,贪恋你妈的美色!
之前那些人说他嚣张跋扈,其实也不算冤枉了他,应翩翩的脾气确实一直都不算好。
就算前些年被剧情操控的时候,他都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否则也不会一朝觉醒之后,甚至不惜投水来摆脱束缚了。
而体会过书中那些荒谬的剧情,发现了身边一个个亲密之人的背叛之后,令他更加无法容忍欺骗和摆布。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尚且对池簌了解甚少,但朝夕相处,言谈融洽,应翩翩已经将这个人视为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此时却猛然发现,好像一切又不是那么回事。
池簌在原书后面的剧情中跟黎慎韫之间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吗?这两个人把自己当成货物一样争夺讨要,凭的什么!
应翩翩突然很想把面前这个人一巴掌扇到山洞外面去。
他抓着池簌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却又不吭声。
池簌见应翩翩似乎情绪不佳,一时也不敢惊扰他,就半抬着手臂任由他抓着,默默地耐心等了一会。
跳动的火光中,他看到应翩翩眼睑半垂,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像停在花间的蝶,脸颊却慢慢泛上来两抹红晕。
池簌可不知道那纯属是被自己气的,生怕应翩翩着了风寒发烧,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你别把湿衣服穿在身上了,脱下来用火烤一烤,不然湿气入体,要生病的。”
应翩翩心念一动,从怒气中分了一点心神出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池簌身上的衣服是湿的。
他们习武之人都有内力,内力运转之间,体内热量自生,衣服上的湿气自然会蒸发透。
应翩翩没有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他已经筋疲力竭,不想再为这个费力气,二来也是内力不比池簌这等江湖人士精纯。
可池簌身上的衣服一直湿着,这不合理。
应翩翩冷不防道:“你受伤了?”
池簌一向知道应翩翩聪明,却没想到这他都能毫无征兆地看出来,一时语塞。
而当应翩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系统也好似突然被触动了某个开关,发出提示:
【特殊剧情:林间大逃杀已完成√
造成后果:难以治愈的内伤。】
【由于反派阵营成员自愿为同伴分担危险,剧情后果已自动转移,请宿主注意身体,等待救援。】
应翩翩一怔。
原来并不是还有什么阴谋,危险真的已经消失了,是池簌给挡下来了。
那一刻,心中的感受难以言喻。
他还记得,就是在上一回到傅家别院赴宴的时候,池簌站出来帮他澄清醒酒汤中下毒一事,被划入了反派阵营。
这个人一会好像诡计多端城府深沉,一会又竟是傻不拉几的,专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真让人摸不透。
应翩翩道:“那伤……伤的严重吗?解开衣服,我给你看看吧。”
池簌道:“没事,不重。”
听见他轻描淡写的口吻,应翩翩心里突然莫名生气,不耐烦地说:“你把衣服脱下来,正好也放到旁边烤烤火。我这里还有点伤药,我帮你上药,都是男人,你还怕看不成?”
他的语气有点生硬,下巴微微扬着,透出几分居高临下的骄傲,看得人心里莫名发痒。
池簌苦笑,应翩翩大概觉得他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这么可疑肯定是在遮掩什么,可他是真的感到在对方面前除衣十分奇怪,好像特别唐突和失礼似的。
池簌估计自己不脱,以应翩翩的脾气,弄不好要直接上手扒衣服了,池簌只能解开衣带,慢吞吞地脱下上衣,露出上身。
应翩翩稍稍意外了一下。
他本以为池簌常年习武,身上的肌肉应该是结实紧致的,但对方脱了衣服之后,好像也并非如此。
这人身上的一切都很违和。
池簌的胸口上确实有一块红紫交加的淤伤,隐隐还带着四道血痕,应该是刚才灰熊挥掌拍向应翩翩的那一瞬间,他扑出来硬是用身体挡住了,所以这内伤也由他代为承受。
这段日子打交道下来,应翩翩能够感觉到,池簌可不是会被区区皮相所迷的人,也不是个热血冲动的毛头小子,所以他才更加不能理解对方的一系列行为。
或许池簌是在使苦肉计,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应翩翩没说假话,他确实有伤药,而且是宫中御赐的上等好药。他从袖中取出之后,见瓶中没有进水,就把药倒在了池簌的伤口上,慢慢抹匀。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表情严肃,若有所思,那样子仿佛他面前对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什么十分值得探究的稀罕异兽。
可池簌顾不上注意他的神情,因为此时,应翩翩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已经足够霸占他所有的思绪。
也不光是手,对方单膝半跪在他的身畔,上身微微前倾,他的膝盖抵在池簌的腿侧,体温相贴,他轻轻的呼吸萦绕在池簌颈边,带出细微的麻痒之意。
这样一个仿若迎合又不贴近的姿态,让人的心里也不上不下的,想要抓住,又莫名觉得慌乱,恨不得立刻远离。
池簌甚至能够感觉到应翩翩的手指正将那润滑的药膏一点点在自己胸口推平,仿佛也把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思绪,绵延转折地抹入了自己的心间。
心旌摇荡间,叫人简直连呼吸都要颤栗起来,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在体内发酵,又无处派遣,而他后背贴着石壁,无路可逃,避无可避。
身体的某个部位传来一种难以启齿的酸胀感,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忍耐简直叫人发疯。
池簌默默数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试图转移注意力,只盼着应翩翩快些把药抹完,可偏生对方从来就不是个老老实实遂人心愿的人。
应翩翩抹完了药,还是不肯把手拿开,依旧虚放在池簌的胸口处,打量着对方。
他在心虚,应翩翩想,他不敢看我,脸也有些红,肯定还隐瞒了什么其他东西。
他现在的心情,对池簌有防备,有不解,也有不愿平白让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受到牵累的烦闷。
想到系统所说的“无法治愈的内伤”,应翩翩便问池簌:“你有没有伤到脏腑,现在感觉怎么样?别再留下病根。”
池簌的手不自觉在袖中攥紧,移开眼去,不敢再多看那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轻咳了两声说:“没事,休养一阵就行了。”
应翩翩道:“真的?”
因为之前疲累过度,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微微上扬的尾音就好像带着小勾子似的,勾在人的心上,一下一下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