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小皇帝后他总想娶我(153)
“好歹那些士兵的军饷还是应时的,陛下登基前治理军务,几乎是倾尽所有,才将我大周的军队打造成了一支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韩墨初也缓缓翻了个身。
“眼见着是利刃。可国朝武官之弊,朕在当年便看出来了。我国朝现役军队共计一百七十三万人,可战的精兵粗算下来只有一百二十余万。军中食空饷,养冗兵的现象屡禁不止,蔚然成风。眼下不在战时,军中朝中也要一体清算才是。”
“陛下,容臣说一句。”韩墨初半撑起身子,在黑暗中轻声笑道:“武官不比文官。文官需廉,造福一方。武官是丈血气之勇,保家卫国。武官们马革裹尸,战场征伐,私心里想多得些钱粮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武将们是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国朝身上。若是一举杀威,不免会寒了国士之心。将来战场之上,也就无人甘愿赴死了。所以这冗兵要裁,空饷这事却不能一刀切死。”
顾修将韩墨初的话搁在心里稍加盘算了片刻,又道:“冗兵要裁,冗官也要裁。只单说京中,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本该是各司其职。这二三十年间缘何又多出这许多大大小小的附属机构,职能重叠职级混乱。连朕的旨意都要至少走四个过场才能下发各方。地方奏请也要现事现办,有这层层奏报的功夫,事情早就完了。”
“陛下登基还不足三月,今后看出的事情会更多。”韩墨初倏然叹了口气:“事不能急,要慢慢来。”
“嗯。”顾修的双眼终于发沉,韩墨初最后说的话他没有听清就睡了过去。
屋外,眯了一个时辰的元宝从配间的小耳房里走了出来。一脚踢起了在门边打瞌睡的小太监宝吉:“睡得这么死,陛下有事你听得见么?”
宝吉忽悠一下爬了起来,用极低的声音告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天都快亮了,还不赶紧把陛下和韩大人明日的朝服准备好!”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宝吉揣着十二分的心慌往偏厅走去。
宝吉原本是服侍贵妃韩氏的宫人,入宫也有七八年了。从没见过先帝,会和哪个大臣住在一起。
第八十九章 团圆
永熙二十三年, 腊月初十。
大雪,厚得像鹅毛一样。宣政殿后,原先宫人居住的那一片小耳房按着韩墨初的说法被拆成了一方小院。
新辟的小院中, 元宝带着几个与他一样话少又机灵的小太监, 抱着狐裘和手炉在一旁伺候。
院落的正中间, 韩墨初与顾修正在比剑。
元宝看不懂这两个人的招式,只觉得二人的衣摆映着雪光, 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自打有了这个小院, 这两个终日忙于朝政的主子每日都会在这院子里练上一个时辰,松松筋骨,提提神。
韩墨初一招势罢,元宝也没分清谁输谁赢,只听得韩墨初说:“陛下,您这些日子腕力不足,明日还是让军器监从库里把您过去用的那杆长!枪取出来吧。再拿两柄强弓,臣和您都该练练。”
“好, 听你的。”顾修将手中剑随手抛到一旁,机灵的小太监立马将狐裘搭在了他的背上,另一个小太监要往他手上递手炉,被顾修拦了下来。
“看时辰,孟侍郎该到了。”韩墨初轻轻收拢着肩上的风毛:“走吧,陛下。”
宣政殿,东暖阁的上厅之上。
吏部侍郎孟常津带着两位主司及几个随员将今年岁末的官绩考核送了过来。与他同来的还有时任翰林院总编修的卓袇。
这二人年纪相差十几岁, 虽说都是状元出身,但同行的状况却极少。
只因为这二人一个出身名门, 一个出身寒门。在旧朝之时朝中的文官便以名门及寒门出身划分成了两派。
这两派素来不睦, 私下里从不来往。今日顾修并没有传诏卓袇, 也不知这二人怎得这么巧同时在这上厅候驾。
孟常津见驾交了差,元宝带着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太监将他带来的那些密封的盒子抬进了暖阁的内室,交到了韩墨初的手上。
“卓卿,你有何事?”顾修正襟上座,敛眉问道。
“陛下。”卓袇撩起衣袍下摆,屈膝跪地朝顾修行了个大礼:“微臣,是来请辞的。”
“请辞?”顾修目光一沉,声音疑惑道:“你是朝中难得的青年才俊,为何请辞?”
“陛下,微臣知道大周国制,凡为驸马都尉者皆不可临朝参政,故而微臣想辞去官职...”卓袇欲言又止,下面的话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说什么?”顾修的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你要求娶晴昭公主?”
“是!”卓袇目光坚定,双臂平端抬于身前,躬身大礼,字字真挚:“微臣说句不知死的话,自永熙十四年琼林宴上公主为微臣敬酒那一日起,微臣便将公主搁在了心中最高的位置上。微臣这些年不曾娶亲,只因对公主念念...”
“放肆!”顾修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那日他在前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为公主择婿,多半是想堵住那些言官的嘴。他还想过了三年的热孝之期,再为长姐慢慢挑选,或者他长姐就算终身不再嫁人,他和顾攸也会竭尽全力保她一生无忧。哪曾想这个卓袇竟敢当真求到他的面前了。
顾修拍桌子的动静引出了内室之中的韩墨初,方才他才将新呈上的考绩与各地方的账目分类整理出来,听得外间的上厅上衣声闷响。便知道顾修一定是生了大气了,而且能让顾修恼成这样的事,多半不是有关宁亲王就是有关晴昭公主的。
“陛下,何以动气?”韩墨初行出内室,款步走到了顾修身前,看了眼跪在地上似乎在与顾修僵持的卓袇:“卓大人,不管你所求何事,陛下眼下都不能与你答复,你且先退下吧。”
卓袇那年的家宴上也请得了易鶨先生到场,与易鶨先生聊了足足两个时辰后自此便将韩墨初视为了至亲挚友。眼见他来为自己解围,少不得将心里的话暂且压下,与顾修磕头告罪,辞了出去。
卓袇走后,顾修这里依旧心气不顺。与少年时一样,侧着头,一言不发。
“陛下,又不是臣得罪了您,怎得连臣一块儿不理了?”韩墨初笑着拍拍顾修的肩头,佯装苦恼道:“怎么办呢?小狐狸都在屋里的桌案上,臣两手空空可怎么哄陛下高兴呢?”
“朕没生你的气。”韩墨初的语气一变,顾修心里的气闷就莫名的不知跑到了哪里,回过身来与人说道:“你可知那卓袇今日来见朕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他是来向朕辞官求亲的。”顾修无奈道:“朕原见他是个人才,不想竟然这般冒失,敢当着朕的面说他念着长姐念了九年,他就不怕朕...”
顾修欲言又止,生生把后面不大体面的那几个字咽了回去。
韩墨初心下了然,果然是有关于晴昭公主的事。这个卓袇韩墨初早几年曾经留神打听过了,永熙十四年的新科状元,也是大周国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那年琼林宴上,为表君王惜才之心,则令晴昭公主以嫡公主之身为当年的头甲前三名敬酒。
琼林宴后朝中便传出了推举卓袇为驸马都尉的谏言,那时先帝顾鸿因卓袇出身不高而不曾纳谏。
哪知这卓袇居然就此情根深种了。
韩墨初暗自替那卓袇捏了一把冷汗,晴昭公主这两个弟弟没有一个是好开交的。今日好在只有顾修在场,若是宁王顾攸也在,估计卓袇的脑袋就该和那位一身正气的孙大人一样开花了。
“陛下,是您在前朝提出要与晴昭公主择婿,又怎怨有人当面来求?公主乃是天人之品,且正值摽梅之年,天底下仰慕公主的男子又何止卓袇大人一人。”韩墨初温声笑开道:“其实这事和谁都不相干,一切都要看公主殿下的意思。陛下也不必动怒,就只传旨告诉卓大人,说此事您不做主,只要公主殿下有心,您便应允。就算公主殿下点头了,成亲也是在公主府,在您和宁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您还怕公主殿下再吃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