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给我催婚(73)
许长延的眼中浮现出血丝,他的神情冷如冰霜,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我收拢了西南王逃逸的军队,带上驻守的守军,突然袭击大周城池,趁其不备夺下三城之后,我遇上了纪昌。纪昌所带的人不多,我使计将其歼|灭了,一时之间所向披靡。”
重照惊呆了,“纪昌死于你手?”
许长延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他不是我亲手所杀,我只一路带兵往前冲,不管其他。大周反应过来,派来了一支雄狮,领兵的是纪正卿。我实在打不过,节节败退,城池也被收回了,直至从断崖跌落,我回来了。”
重照愣了半晌,呐呐问道:“你为何要贸然去打大周?当时不是两国修好了吗?”
许长延移开了眼,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冷酷无情又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我对大齐皇室深恶痛绝,丞相把我赶出京城,使我不能为你报仇。况且,我失去你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了。既然如此,就不妨直接挑起战火、毁了大齐干净。”
他的声音低沉轻微,在静悄悄的房间里仿佛带着千斤般的重量,连蜡烛都不敢跳动了。重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先质疑了一个问题,“你想毁掉大齐皇室,你不能自己带兵回去攻打吗?”
亲自手刃仇敌,岂不是更痛快?
许长延面容一僵,声音软了下来,忽然带了点委屈,“我……我打不过京城周围的守兵。”
北有彪骑大将军十万雄狮,东边还有正在训练的二十万将士,京城内三万精兵,过来的路上还有三重拦阻,攻克这些对许长延一时组建起来的杂牌军难度是太大。
重照:“……”
许长延说:“当时大周对大齐虎视眈眈,就想找个由头挑起战火。我就顺水推舟,大概就像是飞蛾扑火,只要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只是后来他仿佛是个傀儡,即便毁了这个深恶痛绝的大齐皇室,也并不能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许长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醉酒那夜,他自残似的在手臂上种下一颗相思豆,只是没多大用处罢了。再多的相思,也寄托不来那个人。
许长延沉默了下来,似乎已经说尽,一颗千疮百孔的真心剖得情真意切明明白白,比凌迟还要刻骨铭心,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重照张了张嘴,似乎千言万语梗在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有的时候,连言语都会变得苍白。
重照上前亲了亲他的嘴角,“放心吧,再也不会走上那条路了。永远不会,我向你保证。”
他摸了摸许长延的头,问道:“我们说些别的,你知道丞相该怎么把你扶持上位吗?”
许长延幽深的眼望过来:“不知道。我问他,他说,一切自有天机。”
……
比天机更快到来的,是京城的流言。
前朝惠帝的旧事再度翻出来,仍旧是一段扑朔迷离的皇宫秘闻。这次又传开了新的流言。大致是当今皇上亲手杀死了他的亲弟弟魏元熙,他弟弟本不该至死,临死前诅咒衡帝子嗣活不下来。
如今皇子凋零,也是因为衡帝造下杀孽,遭了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许宝宝:媳妇我真的打不过QAQ
第74章
流言在京城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终于传进了皇宫,传到了衡帝耳中。
衡帝在金銮殿上发了一顿火,骂完了直接罢朝回宫, 把事务都丢给丞相处理。
自从嫡子过世, 衡帝大病一场, 这位年过半百的皇帝的面容越发苍老了, 眼角皱纹遍布, 精美的龙袍下罩着的就是一空壳子。
夏老公公搀扶着衡帝在寝殿的矮榻上躺下, 又送来软软的毯子盖上, 衡帝发出一声叹息, “这人老了,做什么都累了。”
夏老公公说:“陛下不是老了,是累了。近日诸事繁杂, 陛下有些力不从心,也是正常的。”
衡帝道:“朕看丞相身子骨都健朗得很,不过近日他总拉着长延一同批奏折,朕总觉得这一举过于鲁莽出格了。长延是个好孩子,朕不想让他卷到京城这个风波来。比如这一次, 这传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夏老公公低着头倒水,没有答话。
衡帝知道他不敢应答, 自顾自说:“竟然说朕子嗣凋零, 是因为惠帝枉死诅咒朕……朕从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敢污蔑朕, 朕一定要让九龙卫给朕查清楚,将罪魁祸首斩首示众!”
夏老公公忙劝他消消气。
衡帝喝了茶,又将茶盏丢在地上,碎了一地。
夏老公公忙说:“陛下, 既是谣言,那就是信不得的。若是陛下为此气坏了身子,才是不值得。臣跟您说说唐亲王。流言传出来那会儿,唐亲王也听说了,殿下在府门口义正词严地说,本王活蹦乱跳,定是有人居心叵测乱传谣言。”
“陛下您看,唐亲王活得好好的,还有八殿下啊,最小的,还有十三殿下,十三殿下虽然年幼,但健康可爱,您都抱过呢。”
衡帝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但很快又被愁容取代,“朕虽然子嗣众多,很多却比朕先离开。老大老二都未满十岁就死了,老三残疾,老四病逝,老六痴傻呆笨,老七不学无术,终年流连烟花柳巷。”
衡帝慢慢地回忆着:“老八……老八不提了,只想着玩乐放纵,把江山交给他怕是要被他玩没了。老九老十没了,十一生母是婢女出身、身份低贱,十三都十岁了还背不全三字经,也是不成大器的。如此看来,朕当得子嗣凋零的名。”
夏老公公低垂着头,没敢应答,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嘲讽的意味。
衡帝虽然对皇后情感深厚,却对其他妃子一样滥情,皇后是个善妒的。这么多嫡子次子中,并非没有聪明伶俐可担大任的,最后却一个都没能保下来,后宫争宠造成如此后果,衡帝难道一点都不打算好好检讨自己么?
唐亲王在自己府门口怒骂传流言的罪魁祸首,还说了一句话,“本王还不信了,父皇这么多皇子有事,怎么本王就一点事儿都没有呢!啊?难道说,是有人心怀鬼胎相对本王下手了?”
王府管家忙拉回自家王爷,说了一句话:“殿下,这种话说不得,万一就应验了呢?”
唐亲王吓了一跳,脸色一白,关上大门,回了屋子了。
这个笑话也在京城传开了。
但故事传多了,人们明面上就不大爱提起了,衡帝也慢慢从痛失嫡子的悲痛中缓和过来。他本就是个薄情的皇帝,从不记得别人的好。
又一次早朝,礼部尚书见皇帝面色红润明显好转的模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奏折,“启禀陛下,如今已数年未曾广选秀女、充实后宫,臣恳请陛下,选秀女入宫以绵延皇室血脉。”
衡帝面色一沉,将案桌上的奏折全部推翻在地,“什么狗屁东西!朕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乃是朕的妻子,如今嫡子方逝,就让朕充实后宫延绵子嗣,岂不是将朕置于无情无义之地!让史书、让后世如何看待朕!”
衡帝骂了一通,奏折倒了一地,他怒然起身,罢朝回宫了。
然而请求让衡帝选秀女入宫的奏折,还是像雪花似的落到了御书房的案头。
衡帝气得病倒,太医院又忙做了一团,夏老公公出了寝殿合上门,见到殿外一直站着一位年轻人。
不过短短数日,九龙卫首尊使大人身上的阴鸷狠戾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敢轻视的贵气和沉淀下来的沉稳内敛,五官俊美依旧,凤眸深邃如潭。
夏老公公忙上前说:“许大人,陛下休息了,您改日再来罢。”
许长延道:“无妨,我只是顺道过来慰问陛下龙体的,陛下无事,那我便告退了。这几日陛下病情反复,有劳夏公公操心了。”
“大人可折煞老奴了。”夏老公公忙让童宁送他出去,远远看着九龙卫首尊使大人挺拔修长的背影,深色官服下,仿佛潜藏着蓄势待发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