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16)
裴长临:“……”
“有什么好笑的?”贺枕书用余光瞥着他,不悦地说。
裴长临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唇角正略微扬起,连忙移开视线。但没过多久,又忍不住看回去。
他先前想得不对,小夫郎哪里是没有什么不好,在手艺一门上他就做得不好。听说也不会女红,不会做饭,总之,村中一名小双儿该会的东西,他好像都欠缺一些。
难怪外头那些人都说他以前是双儿少爷,的确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
笨手笨脚的。
裴长临一时看得出了神,贺枕书终于忍无可忍放下竹料,威胁地扬了扬手里的小砍刀:“你再笑!”
裴长临轻咳一声,用手臂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把东西给我。”
“你想做什么?”贺枕书把竹料藏到身后,“你这几天就好好养身子吧,昨晚弄坏一只木头鸟就气成那样,我可不敢再让你碰这些。”
裴长临:“……”
裴长临:“昨晚的事,你是这么想的?”
贺枕书:“不然呢?”
小夫郎神情坦坦荡荡,完全没意识到昨晚裴长临是被他给气的。
裴长临默然片刻,觉得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无声地换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与这人太计较。
否则,没等他死于这糟心的病,就被对方给气死了。
至于这人昨晚那封荒唐的和离书,裴长临不知道他最终把那东西藏去了哪里,但他不认为那东西会有能用上的一天。
他这身子骨是什么情形,他自己心里清楚。
病情痊愈?
怎么可能。
裴长临没再继续想下去,耐着性子道:“我不做太多,只是帮帮你。”
贺枕书:“可是……”
“这批料子极好,那些被你用来练手的竹料,原本可以做点竹编物或雕刻的。”裴长临淡声道。
但现在,它们被贺枕书砍得稀碎,只能用来烧火。
贺枕书:“……”
贺枕书低下头:“对不起。”
难怪他总觉得他去拿废料的时候,裴木匠和裴兰芝古怪地看了他好几眼,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
他到现在都还没被骂死,裴家人真是对他太客气了。
裴长临朝他伸出手,贺枕书完全怂了,乖乖把一块尚未遭受摧残的完整竹料递给他。
——当然,依旧是砍下来的废料部分。
裴长临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又道:“砍刀。”
话音落下,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体力,以及少年手里那把小砍刀的重量,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刻刀也行。”
贺枕书没注意到对方微妙的神情,不过比起分量不轻的砍刀,他自然更愿意让裴长临用轻便的刻刀。
省得这人又不小心伤到自己。
他弯腰在床下的暗格里翻找一会儿,挑了一把最轻薄的,递给裴长临。
裴长临接过刻刀,无视那竹料上被墨线画得乱七八糟的痕迹,一手执刀,直接在表面划出一道笔直的刻痕。
他几乎未经思索,很快又在刻痕旁边划出一道新的刻痕。
二十八根伞骨,二十八道刻痕,每一道之间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贺枕书看得人都傻了。
他以前只知道裴长临很厉害,但因为从没上手试过,心中其实并无太多实感。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尝试了,明白这东西难度有多大。
这人……真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
裴长临划完最后一道刻痕,抬眼便对上小夫郎那未经掩饰的惊愕眼神,只觉身心都舒畅起来。他把东西递过去,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一些:“顶端划得深,从这里劈下去,用力一点也不妨事。”
贺枕书把东西接过去,照着他所说的一刀劈到底,劈下的竹条果真笔直完整,粗细适中。
贺枕书捡起那竹条,看向裴长临,连眼眸都亮起来。
裴长临靠在床头,平静地问:“还想让我帮忙吗?”
贺枕书神情有点犹豫,又有点期待:“……可以吗?”
接下来的时间,裴长临帮贺枕书将拿进屋的每一块竹料都划上刻痕,劈完伞骨后,还耐心地教他如何打磨,如何钻孔。
转眼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因为贺枕书始终没有离开屋子,裴兰芝便来后院喊他。刚走到窗边,就看见那小夫郎蹲在床边,仔仔细细给伞骨钻孔。
而本该卧床修养的人,靠在床头,垂眸看着他:“脚要踩紧……笨手笨脚。”
“不许骂我。”贺枕书踩紧了伞骨,气恼道,“我爹都没这么骂过我。”
裴长临眼底笑意更深:“那你别再出错。”
裴兰芝:“……”
她知道裴长临昨晚心口又疼了,今天本应该卧床修养,不能做这些费心的事。
可是……
裴兰芝透过窗户缝隙,注视着屋子里那两个人。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看见裴长临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年,裴长临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就连裴兰芝都不觉得,这世上会有法子能彻底治好他,何况他自己。
娶个新夫郎回来,的确是不太一样的。
裴兰芝最终没打扰他们。
她走出后院,抬眼望向远处,夕阳西下,天边被云霞映得鲜红。
日子啊,还是要这样过着才有滋味。
第11章
这批竹子裴家做了五天,共做出了十七把油纸伞,其中有两把是贺枕书在裴长临的帮助下完成的。糊伞面的时候,贺枕书给每一把都精心绘了字画。
有了裴长临的帮忙,贺枕书终于没再霍霍那些做油纸伞剩下的边角料。裴兰芝又花了一天时间,将剩下的竹料全编成了竹篮竹篓,准备一并带去集镇摆摊卖掉。
贺枕书却提出了异议。
“你说想运去青山镇卖?”
彼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松软的杂面馒头被贺枕书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坐在身旁的裴长临。后者听见这熟悉的地名,接馒头的动作一顿,抬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嗯,去青山镇。”贺枕书无视裴长临投来的视线,继续道,“镇上人多,油纸伞在那儿应该更好卖。”
会去集镇上采买的大多是附近村民,采买的也都是生活所需,米面粮油一类的物品。就算要使用雨具,比起油纸伞,大部分以耕种为生的农户其实更惯于使用蓑衣。
但青山镇不是如此。
青山镇是个大镇,不仅人多,也更为富饶,去那里售卖是最好的选择。
贺枕书认真解释着,裴长临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小夫郎提出去青山镇,不仅是为了售卖油纸伞这么简单。
自从那日他拒绝贺枕书带他去青山镇看大夫的提议后,对方便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他还当这人已经绝了那心思,没想到在这等着。
听完贺枕书的话,裴木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我昨儿还在想,那伞面绘得如此精美,运去集镇恐怕没几个识货的。但要去青山镇……”
他话音稍顿,转头看向一旁的裴兰芝。
裴木匠只管做活,不爱操心生意上的事,摆摊售卖都是交给裴兰芝和周远去做。要去青山镇,只有他同意还不成,得裴兰芝点头。
裴兰芝道:“去青山镇卖东西,来回一趟最少要三天,地里不能没人管。”
如果是去集镇售卖,至多花费半天的光景,卖不完直接带回家就是,裴兰芝一个人就能去。但想去青山镇,必须有人结伴,若售卖不顺利,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这些贺枕书也考虑过,立即道:“让我和夫君去吧。”
“夫君这两天身体好了很多,我们路上走慢一些,应该不成问题。”贺枕书道,“而且,我知道青山镇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还能顺道带夫君看看大夫去。”
说完,满脸无辜地望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