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西汉皇子升职记 下(280)
“我很清楚你的依仗究竟是甚。“军臣的反应不仅超出呼扶罗的想象,更是让在大帐看戏的夏日图冷汗直冒——因为他是呼扶罗给王庭下毒前唯一见过呼扶罗的中心人物,要是军臣借机打压右部势力,他第一个被军臣祭天。
夏日图的掌心变得异常黏糊,导致他的脖子与手呈现出了令人难受的温度差。
不会的。军臣既然留他在此,就不可能让他折于黄口小儿的算计之中。
即使不为名声着想,军臣也要想想没了年纪合适,身份合适的夏日图,王庭靠谁制衡右部?以前是有王庭+左部+一圈仆从在那儿盯着。
现在……
一想到这儿,夏日图的内心微微一定,但很快被军臣的脸色打入谷底。
人一老就容易犯浑,谁能保证军臣不是那个例外。
幸运的是军臣没有混到去拉堂弟下水,但是他让郝宿王将呼扶罗从王庭带走的行为还是看得众人有些摸不着头。
呼扶罗的下手又毒又狠,两个王孙基本没了生还的可能。
如此不选这个长孙,难道军臣……
一想到那最不可能的继任结果,众人不禁脸色一变。
要是让于屠日禅上位成功,右部的挛鞮氏都得冲击王庭之位。
夏日图也想到这点,脸色不禁由阴转晴。
是啊!
连于屠日禅都能担任单于之位,他又为何……
“让伊稚斜的儿子回来继位。”
军臣话如一道惊雷,炸得众人开始思考单于是否老来昏聩。
“怎么?你们都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军臣也知自己的命令有多离谱,但是为了维持单于的镇定自若,他还是以冷漠的姿态拍榻喝道:“难道我这单于已经没了威信,导致你们怠慢我至这个地步。
“……”
“说话啊!”
此时的军臣居然气得下榻与那不敢发声的贵人对峙。
试问谁能接受军臣的立储方针?
一个在老上死后就备受打击的单于幺子不仅叛了王庭之令,更是成了未来单于的生身父亲。
这……
这实在是……
“我知道让伊稚斜的儿子继任单于是不可理喻的,但是匈奴不能再为挛鞮氏的内斗消耗自身力量。”军臣的声音骤然放软,整个人也颓得好像老了十岁:“我不算是英明之主,把老上冒顿的政治遗产耗了一半,但我不能坐视匈奴在我死后分崩离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军臣也就站了一会便倒下歇息,喘着气对有所动摇的贵人说道:“我不能把匈奴交给毒死全家的毛头小子,也不能把避免争端的旧俗彻底废掉。”
他看向因自己的决策表情一变的挛鞮子。
夏日图的表情是惊喜后还无法迎接失望消息的短暂呆滞。
相较之下,于屠日禅的表情就正常的多,但也让人心底发寒——因为他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余力回道:“我支持您选择我的堂弟为嗣。”
他很清楚匈奴的贵人即使是选夏日图也不会选择他当单于。
家天下,家天下。
匈奴的贵人不担心有西域的贵族争夺王庭的政治高位,因为他们无法组建威胁王庭原始股的强大军队。
反观大汉……
众人确信于屠日禅的继位后果只有两种——第一种是他们都听于屠日禅的话,于屠日禅彻底忘记大汉母系;第二种是他们不听于屠日禅的话,于屠日禅借舅家打压王庭势力,导致王庭成了大汉的掌下傀儡。
无论哪种,都是他们无法接受的后果。
SO……
“我也支持让伊稚斜的儿子继位。”
“我也是。”
“我亦然。”
与其选个一定暴雷的继承人,不如挑个没根基的叛徒上位,搞不好还可以劝回分出去的兰氏部落。
第557章
此前的匈奴贵人对军臣的统治已有诸多不满。没办法,任谁看到匈奴的版图越来越小,实控的部落,每年的贡品比巅峰时少了少了一半都会开始怀疑君王的治理水平。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军臣的水平不够到位,现在的东亚虽然不及十六到十七世纪的欧洲精彩,有亨利二世、查理五世、弗朗索瓦一世与苏莱曼在争夺天下,伴随着让后世的文人奋笔疾书的宗教改革,文艺复兴,以及冒出工业苗头的科学之火,但也确实诞生了让历史瞧着不太平庸的有才之辈。
如果搁在文史发达的几百年后,东亚的记录一定会比现在精彩。然而因为种种原因,很多事情无人问津,无人记录,后世只能根据破到难以分辨而瓦上记录的文物推测当年到底发生了甚。
匈奴算是记录最少,依赖于从邻国的历史挖出关于本国记录的政权之一。
也是因为王庭里的细作被除了大半,剩下的人在风头过前不敢乱动,所以关于军臣故后的二王之争,不仅是匈奴,就连大汉得相关记录也并不算多。
直到后世挖出不合王孙规格的简陋墓葬,拼出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历史,众人才知一千年前的王位之争也如此“有趣”,集合了让观众着迷的所有爆点——下毒,弑亲,内外勾结,利益不同。为此不仅折了单于的三个孙子,甚至还把不想登基的单于次子与看不起那王庭做派的右贤王次子搞到一起,造就了让王庭一黑的分裂势力。
“孝高武帝时的学者给军臣后的二王之争起了个相当妥帖的绰号叫次子之争,因为从排位来看,包括指定的儿单于父也属于次子,并且在长子毁于右部之变后支持次子继位单于。”
“所以说,军臣故后的二王之争实际上是四个次子争夺王位,不同的是于屠日禅是为自己而争;夏日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伊稚斜是知道自己没戏唱了所以想借儿子的上位实控匈奴;而伊稚斜的次子也不愿步了兄长的覆辙,更不想在父亲的控制下憋屈一生。”
底下的学生伸手问道:“老师,于屠日禅不是军臣的儿子吗?怎么会成右部的人?”
“因为军臣一直打压叔父掌控的右部势力,加上末期需要次子代掌大权,所以你们容易忘了他给次子的最初封地就是匈奴的右谷蠡部。”老师挑出可以解释王庭分工的家族树表,只见位于军臣下方的于屠日禅写着一条身份补充——“(右谷蠡王)”:“别忘了在军臣挟制右贤王部的初级阶段,于屠日禅也是用于分化右部的有利棋子。”
“论贤论长,当时已有一定军功的夏日图比年幼的堂侄更能承担抵御入侵的右部之职,奈何军臣不想叔父彻底掌控匈奴右部,所以立了还是少年的于屠日禅成为匈奴的右谷蠡王。”
“也是因为这些旧怨,导致匈奴走向覆灭的乌维之死也叫的右部之变。”
“我们不是一千年前的王庭之人,不明白在军臣决定传位子侄到乌维之死的这段时间里,王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不愿掺和政治斗争的于屠日禅改了主意,违逆父亲的遗愿去夺王庭之位。”
“我们也没足够史料分析当时的于屠日禅怎么敢在没有支持情况下干了这事,以及后续如何收服郝宿王与折兰部。”
“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于屠日禅与大汉不是一条心,并且有着更为严重的认知困惑。”本应是讲历史的课堂上出现了社会学与心理内容。不过鉴于研究古人的社会心理本就属于历史研究的辅助内容,所以讲师不介意在课上聊些其它内容:“他和有着西域血统的罗姑比般并不认为自己算是母系一方的汉人或西域人,但也不被父亲那方的族群接受。”
“因为二者的活动年代截然不同,一个处于匈奴国力的下降期,一个处于匈奴国力的上升期,所以对母族的态度也有不同。”
“罗姑比对西域的剥削并不亚于他的父辈,但是他的王庭里也不乏有着西域血统的匈奴贵族。”
“倒不如说,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构建新的族群认识。”
“相较之下,于屠日禅想构建一个新的族群比罗姑比要困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