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不会飞(42)
“我妈,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突然回来了,也没告诉我直接杀到公司里去,结果我今天休息,她没找到人,憋了一肚子火。她之前有段时间定居在英国,但不巧,我送你过去的时候她和几个姐妹一起环球旅行去了,等她回英国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回来了,所以你们还没见过。”
家常间最熟悉的问候与絮叨,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太过稀疏平常、见怪不怪。但对已经无亲无故的林温而言,却一时间让他有些眼热,不由钦羡道:“我听陈律提起过,阿姨每到一个新地方还给您寄明信片呢。”
“我的事你怎么不问我这个当事人,听陈旗胡说八道些什么。”傅深把接电话时顺手洗的水果递给林温吃,擦干了手倚在柜橱边,环着臂无奈道:“谣言止于智者,寄明信片这种浪漫的事不会发生在我妈对我身上,她给我寄的是账单。”
林温惊奇道:“阿姨要找你报销吗?”
“不,她只是没回都记不清自己花出去了多少钱,于是把账单一股脑的全寄给我,拿我当记账工具用。”
“我妈可比我有钱多了,我爸去世的时候遗产受益人只写了我妈的名字,美其名曰——孩子大了,要学会自己奋斗。”傅深扶额长叹:“天知道那个时候我姐才十七,我六岁生日头一周刚过,小学数学都还考不到满分呢,就被我爸拉着手语重心长的交代要出去赚钱养我妈了。”
说到最后,傅深一脸死里逃生的表情悻悻的总结:“幸好雇佣童工犯法。”
林温没忍住,捧着水果盘笑出了声。刚喝完水剧烈地猛笑很容易就岔了气,林温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一边还要捂着嘴克制自己的笑声,解释道:“先......先生,我不是故意要笑这么大声的,真的,就是忍不住......”
“笑吧,我就知道说出来一定很好笑。”
傅深佯装生气,皱着眉拍了拍林温的脑袋,放下挽起的袖子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
“把水果吃完,晚上不给你做饭了。”
林温眼睛还笑得跟月牙湾似的,闻言“啊”了一声,打趣道:“那晚上我还有饭吃吗?”
傅深面无表情的回过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放心,拿两个碗装上,晚上带你去要饭。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有你一个碗刷。”
林温撑着大理石台面,笑弯了腰。
如果他此时抬头就会发现,傅深望着他笑到停不下来的身影,勾起了唇角,眼底是一片柔软之色。
他以为自己的思念和苦楚都藏的很好,却不曾想傅深在他抬眸的瞬间就将他一眼看穿。于是傅深精心编造了一个从来未曾发生过的故事,只为了转移他想起母亲的注意力,能让他真心地笑一笑。
林温一直是缄默的。
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诉苦。
仿佛疼痛是多么让他快乐的事。
傅深想,
林温把自己过的太苦了。
苦的想让人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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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深的强烈要求下,林温最终还是走进厨房拿了两个碗。好在傅深懂得开玩笑适时而止的道理,在林温苦着脸抱着两个陶瓷碗生无可恋的走出来的时候,笑着接了过去,并把它们换成了橱柜里早已包装好的一套精致瓷具。
傅深属实没想到,他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林温都天真的全部相信,又无奈又好笑地敲了敲林温的头,乐的不行:“想什么呢,真以为让你去要饭?这是见面礼,带给我妈的,送她礼物能让她消气。下回别傻了,这都能信,这么好骗可这么行。”
林温揉了揉头,嘟囔道:“我也就只相信先生而已......”
“我......”傅深扬起的笑意一顿,差点没撑住脸上的表情,好半天才小声道:“你也别太相信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林温已经抱着礼盒拉开了门,距离远,又有风,他没太听清傅深说了些什么,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傅深。
“算了,”傅深走过去冲林温笑了笑,最终也没说些什么。“走吧。”
......
晚饭林温不仅没有饿肚子,还吃的很撑。
傅深的母亲文琇女士人如其名,数落起来人喋喋不休,从傅深小时候打碎她最喜欢的花瓶还穷的没有办法照价赔偿,到长大后去西班牙学画画结果被当地骗子骗得身无分文大半夜打电话给她哭惨。
从傅深7岁的糗事讲到22岁,滔滔不绝,延绵不休,除了傅深偶尔趁着文女士喝汤的时候反驳的几句,全程没有任何人能插的上一句话。
林温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间吃了两大碗米饭。
看着林温放下了筷子好一会儿,靠着椅子一副明显吃撑了的出神模样,文女士才叫来服务员撤下了碗碟,送上一些消食的茶和水果。
她常年保持着过午不食的饮食习惯,一顿晚饭只象征性的喝了半碗汤。而明知道她从来不吃晚饭的亲生儿子傅深,不仅非要约她吃晚饭还带了人来。
她生的儿子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傅深那个脾性,小时候还好,工作以后除非是免费给他送钱的大冤种,不然他连一个笑脸都懒得给人家,更别提亲自开车带人来跟她吃饭了。
这事不对劲。
铁定有猫腻。
文女士从一进来就这么想。
但她明里暗里给傅深递了好几次眼神,傅深都假装没看见不搭理。她见林温脸白又瘦瘦弱弱的,腼腆的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也没说过多余的话,只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吃饭,也不敢主动提起,怕吓着这老实孩子。
直到林温吃完后又喝了一碗她推荐的补汤,面色红润起来,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斟酌着话语问道:
“林......林温是吧,傅深平时给你饭吃吧?没有私下虐待你吧?我跟你讲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傅深要是敢威逼胁迫你,咱们就去报警,绝对不让他逍遥法外!”
“妈。”傅深看着已经完全听呆住了的林温,无奈地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胡言乱语。“你问的什么,别逗他了,他经不起吓。”
“我不是看他太瘦了嘛,一定是你平时没好好照顾人家。自己是个工作狂一身病,还想把人家也养成你那样吗!”文女士先例行狠狠地啐了自家儿子一口,扭过来又对林温轻声细语道:
“小温——我就喊你小温了。我回英国之后听小蒋提起过你,说你射击和马球都拿了第一呢,还会下棋,拳击打的也好。买的股票赚了五百多万,现在还在小妤公司做项目经理,拿下了不少大项目了吧。唉,就是看着太辛苦了点,你看你除了脸上别的地方都没点肉。千万别学傅深,一忙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吃饭照顾身体是最重要的啊。要不要伯母给你推荐一个做饭的阿姨,你看你刚才也没吃多少。”
刚才埋头苦吃了两碗大白米饭的林温连连摆手。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是从前......身体不好,这几年不太容易吃胖了。先生对我很好的,有空还给我做好吃的,我没有受委屈。一点也没有!”
“先生?”
文女士后知后觉的看向了自己儿子,“唔”了一声,别有意味地感叹道:“这称呼......还挺别致的。”
林温叫“先生”叫习惯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有哪不对,只是觉得傅深母亲含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倒是傅深先一步明白了意思,叹道:“妈,我在电话里都给您解释过了,我和林温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林温恍然大悟,眼睛都瞪大了,急忙解释:“阿姨我和先......傅总,不是别的什么关系。先......傅总他帮过我,还送我去英国学习,我答应过傅总要回报他的,所以现在在帮傅总做事。我们是......上下属的关系,傅总是我上司。”
“哎呀呀,急什么,脸都红了。喝口水小心呛着。”文女士给林温倒了一杯茶,又笑起来。“也不知道谁传的风言风语,说什么傅深为了神秘爱人追爱英国,一掷千金之类的。我也就跟着花边新闻随便听听,你不是那当然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