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57)
凌冽想笑,却又害怕牵动眼窝内的湿润,他不甘心,又有些恼,只能仰起头、尽量凶地瞪着夜空。
小蛮王挠了挠头,没看懂凌冽隐忍的表情,只以为是自己没做好、又害得哥哥哭了。他有些慌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凌冽的手背,想说点什么来补救,身后却传来了元宵急促的脚步声——
“嘶哈——”元宵没端托盘,双手捧着一个陶碗,表情十分扭曲,“烫烫烫!啊啊啊!你、你既然在这里就快点接把手!”
刚才,他的鸽子汤刚炖好,抬头就在月下看见了金灿灿的一个脑袋。
那公狐狸精……啊呸,那小蛮子毕竟舍命救了他们家王爷,也没趁机行什么龌龊下流之事,小管事爱恨分明,当即就给他盛了一满碗,还送上了一整条鸽子腿儿。
一只鸽子两条腿,王爷一条、小蛮王一条。
对自己的这番分配,元宵忍不住满意地拍了拍手。
想着没几步路,元宵便也没用托盘,直接端着陶土碗就往小蛮王的方向走。结果,他低估了这段距离、也低估了鸽子汤的热度,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滑稽的模样——
他急急跑过来,本想着将这“烫手的鸽子”塞给小蛮王完事。
来到近前,元宵却意外地发现自家王爷也在,而且,王爷还得了一辆新轮椅!
那轮椅的木料极好,一看就很结实,外形上同他们摔碎的那一辆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漆着鹅黄,与先前他们那辆檀色的不同。
他被轮椅吸引了目光,一时就忘了手中的鸽子汤。
等他看完回神时,双手早就被烫麻了,元宵“嗷”地怪叫一声,直接将一整碗汤掀翻在地上。
元宵:“……”
看着打湿的一片泥地,还有落在上面裹满了红土的鸽子腿儿,元宵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忍不住、“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凌冽:“……”
元宵一哭,小蛮王更惶恐了,走过去扶元宵时都同手同脚起来。
饶是有大叔在场,这混乱的场面也持续了一时三刻才解释清楚。元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心疼地收拾掉在地上的陶土碗,一边抽噎道,“这轮椅……嗝儿,你……嗝儿,亲手做的?嗝儿……做得真好……呜……”
凌冽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悄无声息地拭去眼角的一点水。
得亏小管事误打误撞地这么一闹,他极快地收拾好了自己那一瞬间外露的情绪,重新将手收回来交叠在双膝上,又成了那个从容不迫的北宁王。
他冲小蛮王点头,“是啊,多谢,有心了。”
得到了哥哥的认可,小蛮王立刻高兴起来,漂亮的绿瞳闪亮亮的,“锅锅喜欢就好!”他笑嘻嘻地看了凌冽半晌,又想到什么,他挠挠头,红着脸道:“还、还有一样东西,窝要送给锅锅。”
还有?
凌冽的心跳漏了一拍,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紧了紧。
“不过这泥太暗了,这锅东西要、要到亮亮的地荒才可以拿给锅锅看!”
这次,是八字胡大叔先忍不住笑了,他一笑,小蛮王就更加紧张,脸通红得不敢看凌冽,只恼恨地冲大叔挥了挥拳头——
天知道,这段话他练了多少遍!
可惜,最后一紧张,还是说得磕磕巴巴的。
凌冽不得这金灿灿的小太阳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主动冲小蛮王张开了手,“那就回树屋中吧,那儿有灯——”
这动作!
小蛮王眼前一亮:哥哥在主动求抱抱!
小蛮王只用了须臾的时间脸红,而后便极快地抱起凌冽,窜回了树屋。
留下站在原地的大叔,摇了摇头,“……毛头小子!”
小蛮王的动作太快,凌冽都还没来得及羞臊,便又被他带回到了树屋中。小蛮王将他放到了软塌边儿上,挠挠头,傻乎乎地冲凌冽笑了笑——
凌冽看着他,最终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毕竟,又有谁能拒绝金灿灿的小太阳,还有亮晶晶的绿宝石眼眸呢?
大叔这时带着元宵爬上来,他看小蛮王的模样,便知道这小子还在发痴,于是自顾自地上前,替小蛮王解释了几句——百越国此番受挫、必定不能忍辱,桂山上冲突不断,小蛮王不日就要出征。
“先前多有得罪,也是我等考虑不周,实在失礼,相处多日,未曾向王爷禀明在下之名——”大叔先冲凌冽鞠躬,而后郑重道:“在下伊赤姆。”
凌冽一愣,不知对方为何要突然自我介绍。
小蛮王却在此时,适时地从自己的侧兜里取出了两份红彤彤的庚帖,他虔诚而认真地看着凌冽,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锅锅,窝、我先前失礼,这、这次我想全了婚俗的六礼。”
他说得很慢,却意外地咬对了好几个字音。
“我、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都已经写好了,锅锅你,能不能也写一份给我?”似乎怕凌冽不答应,他又急急补上一句,“窝、窝就要去边境打仗啦,万、万一回不来,我想……”
“啪!”他的话还没说完,伊赤姆大叔就忍不住地给了他一记毛栗,“说什么呢!这么不吉利!”
小蛮王扁了扁嘴,却还是执拗地看着凌冽说完,“锅锅,战事凶险,我想带着你的庚帖,这样、这样我就能安心很多很多,就好像你在窝、窝身边一样。”
说完,他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双手捧着那红色的两份信笺,却低下头去根本不敢再看凌冽。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伊赤姆大叔和小蛮王自谦,其实哪里是蛮国失礼,分明是朝廷有心折辱,王爷之尊,却没有一个周全的六礼,成婚多日,他们之间,却对彼此的名字、生辰一无所知。
凌冽垂眸,静静地看着那两份红色的信笺。
合欢庚帖,碎金烫红,描金的莲花、鲤鱼纹络,是为了让成婚的新人喜结连理、白首不离。而交换的庚帖,则是为了让双方的父母亲眷安心,为了告祭神明,为了图个吉祥安心。
可是,生辰、名字……
当年他建立王府影卫时,在他给其中两个最贴心的取名“翰墨”和“羽书”后,郭云老将军就曾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说名字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不要轻易给影卫赋名。
这样,将来离别之刻,便不会那么痛心。
之后,羽书身负重伤,再不能骑射习武,凌冽将他转移到京中从文后,便再也没有给任何影卫取过名字。
如今……
凌冽垂眸,小蛮王的双手因他长久未应而微微颤抖,脑袋也耷拉得越来越低。
“……罢了,”他接过那碎金红笺,“元宵,帮我研墨。”
他不喜战争。
更不喜出征前的告别。
权当,是他一时心软吧。
凌冽这么想着,调整心情、先展开小蛮王的庚帖,抛开一切不谈,其实他还挺好奇小蛮王叫什么名字的。结果打开那庚帖,前面的八字还能勉强辨认,到名字一行,他却被那鬼画符一般的字迹给难住。
“……”犹豫了半晌,凌冽才试探性地开口,“你这是……”
小蛮王嘴唇抖了抖,“呜呜”两声,就整个窘迫地将脑袋藏到了自己的臂弯中——
谁让中原字那么难写!
他、他明明都已经努力练了那么久!
伊赤姆大叔“噗嗤”一声笑了,点了点上面的八字,“原本我是想替大王全部代劳的,但大王就是坚持要自己写他的名字,这才——写成了这样子。”
凌冽已经在努力辨认,可惜,还是看不懂。
“大王名、乌宇恬风,”伊赤姆大叔笑着,指了指那四个糊成一团的字,还开了个玩笑,“可不是甜甜糕的那个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