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一心演反派(139)
榻上人终于动了,翻身转过来,抬起纤长的眼睑,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一颤,抬眼便对上殷胄一双红色的眸子。
红瞳中倒映出一张绝美的脸,虽然带着少年的稚气,尚未完全长开,但已经足够勾人心弦,特别是眼尾那抹若有似无的嫣红,更令人心尖发颤。
秋晚暄张口,声音还带着睡意:“可我还是好困。”他忽略了殷胄把秋家说成「咱们」,好像对方这样的说法稀松平常。
他撑着身子直起来。
殷胄试图扶他起身,“近日是怎么了?这么嗜睡。”
秋晚暄因为他的触碰先是迟疑了一会,可看着对方体贴入微的模样,又忍下了,摇摇头道:“不知,好像总是整宿整宿地做梦,醒来就不记得了,只觉得梦很长,醒来时浑身无力。”
殷胄关心道:“要不要找医修看看?对了,听说今日来的那群万象宗弟子里有个医修天才,才十七岁就到药仙境界了。”
秋晚暄哦了一声,“确实是个天才。”
殷胄就要拉他,“我来时就见你爹爹在迎他们,这会应该已经到了,来,我给你束发。”
秋晚暄被拉着坐于镜前,殷胄捡起一枚玉梳,轻柔地给他梳发,殷胄透过镜子看他,哎了一声,“小时候跟爹爹嚷着要结契,他说要等及冠了才能结,如今我及冠了,你却还没有,要等多少年?”
秋晚暄有些不自在,秀眉一蹙,“谁要跟你结契了?”
殷胄没有听出这语气中的不快,眉眼含笑道:“你呀。”
秋晚暄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听见这话就浑身不痛快,分明殷胄平日里也常提此事,他听得多了,两家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所有人都知道,秋家与殷家的两个少主子将来是要结契的,也算门当户对,甚至两家族长私下已经结了娃娃亲,唯一的分歧,便只是由谁家向另一方提亲罢了。
可秋晚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便赌气夺过玉梳自己梳起发来,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我是男子,怎么能与你结契?”
殷胄被夺了梳子也不恼,依然好声好气地道:“你是担心这个呀?没关系,在你们人族或许少见,可在我母族,这都不叫事儿。我母亲还是魔界圣女呢,不是照样与我爹爹一届人修结契了吗?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秋晚暄便随便挽了个发髻,自顾出去了。
“阿宣?你等等我。”殷胄说时追了出去。
仆从将秋晚暄引至正厅,尚未迈入门槛,便听见秋父在唤他:“阿宣,来。”
他身着天青色外衫,较紧窄的直袖,甫一入堂,便见堂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高座上,秋宸身旁除殷父之外,还坐着一名黛蓝色宽袍广袖的仙人,其人身侧阶下客座上,端坐几名持剑弟子,秋晚暄施了礼,又听秋宸介绍,才知那仙人是来自万象宗的尊者。
他一面听着秋宸与客人寒暄,一面好奇地抬眼望去。几名弟子俱是相貌不凡,为首的尤为出众,身着深灰色劲装,衣襟透出藏蓝色内里,浓眉星目,温和却透着说不出的威势。
秋晚暄看着那人的面容,总感觉有些熟悉,可这熟悉感里,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以及莫名的抗拒,这感觉转瞬即逝,他只当是自己近日睡眠不佳导致的心悸。
那位万象宗尊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介绍起来:“这位窦世骁,是尊堂首席弟子,不过百岁余便已是半步化神境了。”
秋宸与殷父对望一眼,交口称赞,又对秋晚暄道:“你八岁要开蒙时,本该请他来庄上给你做开蒙师父,但当时他刚与师弟行了结契礼,我不好棒打鸳鸯,便作罢了。”
窦世骁闻言,打量一眼秋晚暄,赞道道:“秋家主便是最好的开蒙师父,贵公子资质颇高,将来必成大器。”
殷胄不知何时进了来,看着窦世骁眼光发亮:“你与你师弟结的契?”
这一问多少有些唐突,窦世骁却并不介意,依然眉目温和,点点头道:“是,至今已经七年了。”
殷胄欣喜地冲秋晚暄道:“阿宣,看到没?人修的男子之间也是可以结契的。”说完便揽过他的手:“我们当然也可以……”
秋晚暄皱了下眉,低声打断:“别说了。”
殷父瞥一眼眉眼含着笑的秋宸,又看向殷胄,沉声道:“胄儿,阿宣又不会跑了,不用成天把结契挂在嘴上。”
殷胄不以为然,熟门熟路地一提衣摆在秋晚暄身侧坐下,继续托腮望过来,“我们阿宣这么好看,当然要早些定下才好了。”
秋晚暄轻轻瞪他一眼。
殷胄抬眼扫过一众万象宗弟子,一眼看见一位怯生生的少年,那少年一袭青衫,坐在那就像一簇小松,特别是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让人看着就心软。
秋宸本想接着介绍,却见殷胄打量了一会少年,先开口了:“你就是那位天才吧?”
小鹿眼一愣,茫然看一眼高座上的尊者,后者慈爱地笑了笑,颔首道:“正是,若华是几百年不曾见的医道天才,今年不过十七岁,已经是药堂首席了。”
“你快帮阿宣看看,他最近老做梦。”殷胄急急道。
秋宸听闻,关切地询问起来,他只含糊地应着。不知为何,最近面对周遭的环境,他总有种强烈的抽离感。
秋晚暄本想拒绝,毕竟自己认为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当对面的少年缓步走来,对方一双小鹿眼望着自己时,他又感到莫名亲切,总好似认识眼前人已经很久很久了,好像有几百年那么久,可他们分明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温和的指尖搭上腕脉,他仰着头看向医修少年,不知不觉间,竟有些心头触动。
殷胄讶异:“阿宣,你眼睛怎么红了”
他微愣,有吗?
少年摇摇头,“我才..才疏学浅,未..未见有恙。”
秋宸与那位尊者亦围过来,探了脉像后又嘘寒问暖。
“没有大碍。”秋宸道:“许是夏日里困顿些。”
秋晚暄却是望着少年攀谈起来。
例如何时入的万象宗,师兄弟几人等等,少年本是局促,却莫名与秋晚暄投缘,虽然说话结结巴巴,又不善言辞,但对着秋晚暄却肯多说几句。
“我还有..有两位..师..师兄,你若见了一..一定谈得来..”
见二人聊得起劲,殷胄有些不满,几次试图插入话题都以失败告终。却见秋晚暄回头看向秋宸,“爹爹,我想去万象宗看看,行吗?”
秋宸微愣,片刻后笑笑,“难得我们一向深居简出的阿宣也有对外头感兴趣的时候,自然是好的。”
尊者亦含笑,“待此间事了,少主便随我等一同回宗门吧。”
“我也去。”殷胄终于插了句嘴,拉过秋晚暄的腕子,急切道:“阿宣去哪我就去哪。”
看着殷胄一双殷红的眸子深深望过来,秋晚暄忽然有些恍惚,好像自己也曾见过一双红眸,但却不似这般如琉璃珠子,而是像一团火。
是错觉吗?
分明带着火焰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记忆是从哪来的呢?梦里吗?
他越想越觉头疼,不由自主揉起太阳穴。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恍惚,众人围着他,人影在他跟前晃,越发眩晕起来。
耳边传来殷胄与秋宸的呼唤,“阿宣。”
“阿宣?”
..
“阿宣。”
秋晚暄一愣,茫然看向面前的老妪,眨了眨眼,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嬷媪。”他说时蹙眉揉起了太阳穴。
老妪老态龙钟,头发都花白了,身体也岣嵝着,捂嘴咳嗽了两声,“你这总是失神的毛病还是没变。”她叹了口气,“多少年了,看了多少医修都不见好。”
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就像是断片了一般,一阵恍惚后再清醒,便一晃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旁人提起来这些年的经历来,他却又一一记得,只是恍神的当下,一切都像是被快进了一般,甚至称得上是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