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曾是个大人物(3)
两个人贩子已经被打晕过去,云桑靠近她身后,手指轻轻一划,这段时间束缚她的绳索竟根根断裂,她惊异地瞪大眼睛。
她的手空出来后,连忙去解自己脚上的绳索,撕去绷带。
屋内闷热,气味难闻。云桑给那个小少年松绑后,径直走向屋外。
就在俞星空还在想怎么处理倒在地上的这两人时,云桑已经拿了绳索重新进来屋,将人捆起,这些日子折磨她的噩梦就这样被制住了。
云桑面无表情地捆人,动作很利落也毫不温柔,他身材瘦削、背影也并不魁梧,但落在两人眼里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他们还有同伙,京市有,山脚下也有,只是留守在山上的就两个人。”俞星空想起了一茬,紧张地提醒道,不然先前她也不会既摇头又点头。
这跟云桑的猜测差不多,他已经给A市警局打了电话,但他还是决定先带两人下山,权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可这时,地上那个小少年又用小狼一般的目光看他,那目光没什么情绪,却似乎又有几分恳求,云桑神奇地读懂了,他蹲下仔细查看后皱眉:“你无法走路?”
不等对方点头,他就将人背起,如同背柴一般毫不费力,毕竟时间紧急。
因为距离近,云桑也看清了这少年的脸,差不多十一二岁,五官已经全部长开,皮肤很白,睫毛遮住了眼眸,哪怕左脸红肿、唇角破皮淌血,也遮掩不住眉眼间那股矜贵俊俏。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难怪会被绑匪盯上。
其实连俞星空初见对方第一眼也惊艳,这孩子才十岁出头就这么帅气,长大了还得了。
云桑没什么反应,他背起人就走。
因为身体接触,他感觉到小少年在背后,平平静静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透出了些许依赖。
三人下山。
此时正好是山间野菊盛开的季节,沿途的景色虽贫穷但不单调,云桑却察觉到俞星空满脸的仇恨,她的脚步匆忙且凌乱,如同身后有豺狼追赶,眼中也蓄满了泪水。
也是,对山里的原住民来说,这里春天桃花盛开,这里夏蝉长鸣,这里秋菊怒放,这里冬日覆雪,漫山遍野都是美景。纵使夜幕降临,也能比城市更快看到熠熠星辰。
可对被拐来这里的人,这里景色再好,他们也深恶痛绝。离开之后,若非必要,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再次踏足。
云桑还未记事就生活在这里,他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孩子,是曾经的受害者,但他也确确实实在这个小山村欣赏了十多年的四季。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多一些。
拿着绑匪的手机,抵达城镇的路上不乏惊险,但都被云桑巧妙地躲避了。他把两人带到当地警局,自有警员出动上山抓人,自己也停留了一会儿协助调查。
云桑的步履稳健,那个叫燕尘的孩子双脚不能动弹,但被云桑背着,他脸靠着云桑的背,竟睡了过去,直到了警察局才睁开眼。
睡梦中感到有人接近,他顶着一头漆黑的乱发,警惕敌视的目光扬起,下意识朝云桑凑近。
云桑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扯住。
警员收回手,似乎也是见惯了这种事,于是放柔了声音:“这个孩子可能是被亲近的人出卖,所以现在除了你,他谁也无法信任。”
云桑闻言,便没有将这小狗皮膏药推开。
燕尘不愿意说话,但俞星空在警员的询问下,却说起了她为什么会被拐到这里。原来她是今年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今年高校毕业生足足有几百万,可工作岗位就那么少,她面临着巨大的就业压力。
再加上寝室几个女孩都是家中有矿的富家千金,舍友喜好奢靡、出手阔绰的风气影响了她,她从大学初就开始花钱大手大脚,甚至不惜去借贷,等到毕业需要还钱时,她发现自己无法填上这个越滚越大的窟窿。
这时候有人瞄准了她,向她介绍工作,而她也十分渴望机会,自然就中招了。
俞星空的故事讲完了,让警察局的人好一阵长吁短叹。
见她面容年轻,显然涉世未深,中年女警员联想到家中的小女儿,忍不住板起脸道:“月工资两万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什么有钱人家的保姆,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勤劳致富才是正途。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防诈骗也切忌眼高手低……”
“您说得对。”俞星空哽咽道,趴在桌子上痛哭,“我以后一定会脚踏实地找份工作。”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云桑,她的未来会如何。
女警员唠叨的语气像极了她父母,哪怕是训斥和说教,也是这段时间俞星空梦寐以求渴望能听到的声音,泪珠如同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她的心中满是悔恨。
她甚至不敢给父母打电话。
云桑:“打电话吧,你失踪这段时间,他们一定到处找你。”至于欠贷的事,瞒着家人更无济于事,人只要活着,什么事情扛不过去?
警员劝了很久,都不如云桑这句话有用。
因为俞星空想起了,自己起码父母安康健在,可这个将她从魔窟拯救出来的少年,却无父无母。她比这世间的多少人幸运,可她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将人生的牌打成这样呢?
许是一时间的情感触动,俞星空拨打了电话。电话那端的人来不及吃惊,听到女儿近期的遭遇,也跟着泪流满面,“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燕尘的事情就比较严重了,涉及金额巨大的绑架案,不管是A市警察局或者当地警察局都不敢马虎。人质平安归来,接下来的事情无需云桑参与,自然会有人接手,他们不顾燕小少爷抵触的情绪,叫来救护车。
云桑识趣地离开了。
警员拦住了他:“云同学,你留个电话号码吧,你帮助我们破案,还救了人家孩子,家长也许会想亲自感谢你,我们局里也想给你安排一下表彰。”
云桑正好也不是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人,不过他本人没有手机号码,只好给警局留了个村长家的座机号码,就回到山上。
山间九月爱吹风,云家的那几亩地还需要他去忙活,继承原主的记忆后,云桑可是很忙的。
劳累了一天,他回到那小破砖瓦房,先给自己打了水冲澡。香皂是小小一块,云桑找半天没发现洗发水,只能将就,用这块贫瘠的香皂一起洗了头。
他对家里的贫穷有了新的认知,决定明天下山去买洗发水,而后就安然地合眼睡了,仿佛这一天什么波澜壮阔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与此同时,第二天小山村的街道上。
经受不住泥泞崎岖的道路,两辆早已被剐蹭得面目全非的豪车被迫停下,司机无奈道:“先生,前面是窄道,车实在上不去了。”言下之意,你们只能自己走路上山了。
车后座的人只能一个接一个的下车。
小山村很穷,矮屋杂乱,墙上还贴了不少卖药、□□、不孕不育包生儿子的小广告,连电线杆都是倾斜的。泥泞的道路上不止是泥,还有牛羊走过留下的排泄物。
那臭气熏天。
下车的几人拿出帕子,克制不住地捂住口鼻,忍住想呕吐的欲望。
路过的村民穿着过时、精神面貌很沉闷,皮肤黑红粗糙是他们普遍模样。
付美瑕想的挺多,在这样地方长大,她的儿子样貌想必也差不多,但到底是她当年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她难免痛彻心扉,“那孩子长期在这里生活,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敏感注意到养母的情绪,江听心跳陡然快了两拍,下意识咬了咬下唇,脸上流露出愧疚的表情,红着眼眶道:“都怪我不好,当年就应该是我在这种地方受苦。”
“又不是你的错,你当年还是一个孩子,你懂什么。”看到江听眼眸下躲闪的不安,作为哥哥,江晏淮护短地打断他。
他到底跟江听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十多年,哪怕不是亲血缘的兄弟,也胜似亲血缘,他见父母知道弟弟下落后就忙里忙外,忽略掉江听的内心感受,他就忍不住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