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搞事日常(31)
毕竟南明峰囚牢里的刑架都要用梨花木来做,况且是别的东西呢?
四方架上放着一个同样雕刻花纹的长盘,盘上置着一袭触手光滑柔软的黑衣,想来是紫田给她准备的。
容夙摸着那衣衫沉默了一会,心想这样精致华丽的衣服一穿出去,再和谁打上一架就要报废,真是暴殄天物。
但谁让世族家大业大呢?
世族的财物是拿来丢水里听响的,底层修士的性命是用来抢那些丢水里响声都不够清脆、因而被世族嫌弃的东西。
那她现在穿上了这样华丽的衣衫,她算是爬到了和世族一样高的位置了么?
容夙不由笑了一声,抬头看看正是青天白日的,很适合做白日梦。
笑完后,她穿上那袭黑衣,抬步走出温泉殿。
紫田就站在殿门外面,看见容夙的一瞬间眼里掠过一丝惊艳。
那显然不是因为容夙的面容,毕竟她脸上有一道两指粗的刀疤,就算原来的脸再俊逸出彩,此时也绝对算不上惊艳。
能让紫田惊艳的只有容夙这一身的气质。
石室刚见容夙时,紫田对她的印象只是一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睡了自家小姐的正阳宗外门弟子。
后来到了囚牢,三个多月的折磨,紫田对容夙的印象变成了很能忍的小修士。
再到小姐主动扑倒她,紫田心里对容夙的印象已经碎了一地。
此时容夙的形象再次在她心里生出来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容夙穿了来自南宫一族的黑衣后确实变了许多,但也有那三个多月折磨的原因。
此时在紫田眼中,面前这个人像极了一柄刀,一柄藏在黑夜里敛尽杀意、沉默幽深的快刀,刀出则见血。
她比关进囚牢前多出一股森冷和锋利,或许应该叫做坚韧,在堂堂南宫卫的许多折磨里咬紧牙关死撑过来的坚韧。
她打起来架来能不要命,却不是真不要命,而是想活命的那种不要命。
这样一柄刀一定很好用,但也很危险,时刻能割伤持刀人的手。
但紫田想到了自家小姐初立威时那些堆成小山的尸体和雷霆手段,看向容夙的眼神里只有欣赏而没有提防,因为小姐是一定能够收服这样一柄刀的。
她于是难得温和喊了容夙一声:“容小姐。”
既然小姐不杀她,小姐和她结了生死结,小姐的性命和她相关联,小姐还和她睡了三次,那么她这样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容夙却有很大的问题。
她一瞬间就皱紧了眉,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郁意,黑眸里有杀意和痛苦交融着掠过。她的声音含着一丝颤抖,在紫田听来只有嘶哑:“别叫我小姐。”
容夙抬眸看向紫田,眼里神情都是认真和严肃:“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只是正阳宗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紫田沉默,她想说容夙早就不是正阳宗的弟子了,她通玄境六重的修为不会是正阳宗的外门弟子,她和小姐结了生死结,小姐也不会允许她再是正阳宗的弟子。
但黑衣的女子眉眼间有浓郁到无法驱散的阴霾,她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问道:“不叫容小姐,那我该叫你什么?”
直呼其名不是很合适,毕竟她和小姐有那样的牵扯和关联,但若以道友相称,容夙现在的修为还真不配。
“叫什么都行,不要叫小姐就行。”容夙右手一缩,不自觉想去摸熟悉的黑刀,但她只摸到一片空。
紫田看到了,她想了想,说道:“你的刀和储物袋都在小姐那里,稍后你见到小姐,如果还想要回那些东西,可以自行和小姐说。”
那些东西本来是由她收着的,但小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将那柄刀和储物袋拿去了。
在南宫焰手里么?
容夙攥了攥手,声音淡淡:“那就请紫田姑娘前面带路。”
紫田颔首,领着容夙拐过几个弯,穿过一片正开得绚烂繁盛的花海,最后见到一座立于山峰之巅、富丽堂皇的九重殿宇,上书“南明大殿”四个字。
容夙住过外门最好的一座院子,外门大比时见到与烈阳地窟阵法相连的宫殿,自以为见识开阔了许多,但此时还是因眼前高上云霄、秀丽壮观的人力壮举而惊讶不已。
南明峰,南宫族,南明大殿,南宫焰。
这一定是整座正阳宗最好的一座宫殿了。
因为宗门高层虽然也穷奢极侈,但始终是不如世族的。
但南宫焰此时估计是不在南明大殿内,因为紫田并没有带她进去,而是拐了一个角,带她到了山峰的角落里。
那里修筑了一座架在云雾里的高台,流光溢彩的阶梯隐藏在雾里,两侧还有高可参天的青山翠柏,高台上轻纱随风飘扬,远远望上去极朦胧迷离。
紫田立在高台阶梯旁,回头看向容夙:“小姐在上面,你自己上去吧。”
容夙抬眸,看见四周若有若无飘起的属于南宫卫的衣角,眸微凛,抬脚就踏上阶梯。
紫田的声音在后面再次响起:“见到小姐,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她该说什么?容夙眸里有疑惑,但她没有再问紫田,而是一步一步踏着像极登天的阶梯走上去了。
如果这真的是登天的阶梯就好了,那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爬上去的。
容夙侧眸去看云雾下属于正阳宗的许多座宫殿,一眼就能看见长长的一排绿树围出的一条绿带。
那绿带泾渭分明,外头是正阳宗的外门,里头是正阳宗的内门,中间那一块,是一片妖兽擂台。
她的唇扬了扬,再向上踏了一步,只看得到绿带里头的风景了,然后她抬眸,看到了高台的全貌。
铺地几层厚,在日落霞光照耀里的玉石地面,环绕高台四周不知是什么的赤红轻纱,一应摆设皆属上品……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台顶却有仿制的一轮金日,照得高台亮如白昼,里间的日光与外间的万道霞光交融在赤红轻纱上,映出的一抹剪影也道尽世族底蕴。
而南宫焰就赤着足懒懒坐在高台中央,没有白玉榻,没有宽玉座。
她披散着长发,穿一袭光滑舒适的轻红衣,两条腿伸开,姿势慵懒而仪态万方,正抬眸看向容夙,澄澈眸子里只有一片打量和漫不经心。
容夙忽然就明白了上阶梯前紫田那句话的用意。
她是在提醒她,南宫焰是世族大小姐,她一个和大小姐结了生死结的小小修士,见了大小姐应该有恭敬温顺的态度。
容夙放在腰侧的手紧了紧,再松开时她低头避开了南宫焰那种称得上居高临下的目光,声音低低:“参见小姐。”
南宫焰一愣,接着眸子里多出一丝笑意:“不错,懂事了。”
这是赞扬,上位者对小修士的赞扬。
容夙沉默,听到南宫焰拿手指了指,声音平缓:“坐。”
那是一个正面对着南宫焰的位置。
容夙依言落座,姿势远不及南宫焰那样放松自然。
她盘着膝,双手置于膝盖上,头微低,许久没听到南宫焰开口,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开口了:“不知小姐叫我来有何事?”
南宫焰没回答,她睁着那双看上去澄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容夙,眸里涌动的暗流并不比容夙少多少。
容夙不由一惊,声音很轻:“我,是不是该自称小人或者属下?”
在很久以前,在她还没有成为正阳宗的杂役弟子前,她曾见过某位世族子弟的手下因为情绪激动而用了我字,结局是被活活打死。
一个字,一条命。
那时她便知道世族二字,到底有怎样的重量。
“自称属下,你还不够格。”南宫焰移开了眸看向红纱上容夙的影,声音平淡。
容夙想摩挲黑刀的手指动了动。
“至于要你自称小人——你的心并不愿意。”
“那些人在本小姐面前自称属下或小人,皆是因为惊惧和臣服,但你不是。”
“容夙,你别装了。”南宫焰的目光从容夙的影移到容夙身上,最后看向她袖子里攥紧的右手,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