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102)
她转开话题,奇怪:“你怎么不坐呀?”
姜照雪摇头:“我裙子脏。”
容稚气笑了:“你和我讲究这个?什么意思呀小姜同学?”她押着姜照雪的肩膀把她压到了沙发上,问:“你吃饭了吗?换身衣服,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姜照雪被带得缓过了些情绪,也不与她客气了,直说:“我没有心情,就不去了。”
容稚直爽:“行,那你要不先去洗个澡,我随便叫点东西回来一起吃。”
姜照雪答应:“好。”
于是她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外卖送来后,围坐在简陋的小桌板前吃东西。
姜照雪话很少,吃得也很少,容稚盘腿靠在矮柜上,无意识地感慨:“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一样。”
有一段时间,她便经常去姜照雪宿舍蹭吃蹭喝。
姜照雪怔忡,恍惚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疲乏,低喃:“如果人生能够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不会遇见明妍,也没有认识岑露白。
从此史海寄余生。
容稚被勾出伤情:“人家说,过的不好的人,才会开始怀念从前。”
姜照雪失神:“或许是吧。”
今天之前,她本很少回想过去了,想的更多的都是和岑露白即将拥有的下一分下一秒。
而现在,她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没有未来。
容稚也很多日子不再想“明天”和“未来”这种词语了。
她也沉默了。
空气骤然地安静了下来,几十秒后,容稚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哎呀,搞得这么苦兮兮、惨唧唧的干嘛,我们聊点开心的事嘛。”
姜照雪强打起精神,问:“你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容稚装模作样:“我有呀。”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姜照雪兴致不是很高,没有真的听进去,但还是配合着她静听、点头。
夜深了,容稚才后知后觉,姜照雪的情绪并没有真的好转,她遇到的事似乎不是她的插科打诨可以排解的。她跟着安静了下来,给她留出了清静的空间。
夜静悄悄的,灯关了,容稚在双人床上躺着,姜照雪在她旁边临时安放下的小折叠床上睁着眼睛失眠。
她盯着天花板,明明困倦极了,却不敢闭上眼睛。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又全是岑露白。
神经中枢好像完全不听指挥,反反复复,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梳理她与岑露白的过往。
像是一场刀锋沾着糖水的凌迟。
又像是挣扎在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她找不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也找不到逃出生天的出路。
她想说服自己岑露白说的都是真的,岑露白再狠厉、再不择手段,她爱她也是真的,可理智又在提醒她岑露白是怎样冷冰冰地控制着她们的感情进程、设计着她们的感情节奏、俯视着她的一切胆怯犹豫直到她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向她索要一个答案时才流露出一点回应。
她把她当爱人,还是当势在必得的猎物?
她不确知。
岑露白可以因为想要她就不顾她意愿地介入她的感情,是不是也可以因为不想要她了,就同样可以不顾她意愿地抛弃她?
她不确信。她不敢有自信,也没有这样的自信,相信自己真的会是岑露白的例外。
她有什么?又凭什么?
她很想找到一点佐证岑露白行为逻辑是合理的证据,很想问容稚“如果你有能力能骗得谈姐和你谈一场恋爱,在明知会伤害她的情况下,你会不会使用这个机会?”,又觉得像是在容稚伤口上撒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忍住了。
手表的发条哒哒哒地转,小区外的车水马龙声渐歇又渐起,姜照雪浑浑噩噩地,终究体力不支,陷入无意识。
迷迷糊糊,理智停摆,撕心裂肺的痛过后,她最后记得的竟只剩下对岑露白的依恋了。
她觉得空调好冷,床板好硬啊。
她习惯性地想要寻找岑露白的怀抱,可始终没有找到。
“砰”一声巨响,大半夜的,容稚被惊醒。
她惊慌失措地坐起身子看向声源,借着月光,她看见姜照雪失魂般地坐在床下,额头染着血,眼里全是泪。
第75章 这是另一场驯服吗?
“姜姜!”容稚午夜惊魂,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拍开灯问:“你怎么啦?!”
姜照雪怔怔地望向她,像是堪堪被叫回神,快速地颤了两下睫,才垂下头,很轻地答:“我没事,睡觉不安分,掉下来了。”
她若无其事地要站起身坐回床上,容稚被她额头上不断下滑的血痕吓狠:“你别动啊,我去给你找医药箱,怎么可能没事,你头上出血了啊!”
她连滚带爬地跳下床,在医药箱中疯狂翻找棉签、纱布和酒精。
姜照雪这才迟钝地感受到痛意。
她下意识地要抬手摸伤口,容稚转回身喝止:“你别乱摸啊!”
她拿全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跪在折叠床上,一把拉下她的手,用棉签沾着酒精擦开她额头上的血痕。
姜照雪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终于感受到了真实的锐痛。
神魂悉数回落到现实。
容稚擦拭的手也跟着颤抖:“你这伤得好深啊。”
她看到姜照雪发际线稍往后一点的地方,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一道一公分多的口子,深可见肉,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她止不住她的血,又怕她操作不当让姜照雪的伤口受更多感染,一边慌乱地用纱布帮她按压,一边当机立断:“我们去医院。”
“你带医保卡和身份证了吗?”她伸长手去摸手机,戳开约车软件。
姜照雪无意给她添更多麻烦。她眼角还挂着一点来不及擦去的水痕,唇边却努力地扯出了一抹笑,安慰:“没事啦,消毒一下就好了,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找医生。”
容稚强硬:“不行,你快起来啦,我们挂急诊。”
她内疚得要哭出来了:“我刚刚就说了,我睡折叠床,你非不肯。”
她刚刚要是再坚持一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她等不及打车软件反复搜寻附近车辆,直接拨打了附近一个相熟的出租车司机电话,央求人家帮忙出车。姜照雪拗不过她,只好顺了她的意思。
大半夜的,两人草草换了衣服,紧急赶往最近的医院急诊部问诊。
医生一看到伤口就说:“这得打破伤风,缝两针啊。”
容稚沉重:“我们就是看伤口太深了,不放心才赶紧过来的。”
医生点头,一边在电脑上敲病历,一边分神看姜照雪,说:“那你们一会儿出去找护士,让她把你这条伤口旁的头发剃了。”
容稚瞬间不淡定了:“还要剃头发啊?”
这……这要剃成什么样的啊?
她紧张:“那这块头皮的头发以后还能长出来吗?”
医生见怪不怪:“不剃要怎么缝呀?都是头发。”
他宽慰:“没关系啦,你朋友这位置还好,剃了能长出来的,就是伤口那里可能会长不出来,但以后头发长了,随便一遮就看不到了。”
容稚犹豫,还想再确认什么,姜照雪忽然开口:“好。”
她对着容稚摇了摇头,示意没事的。
医生看她沉稳,询问:“那你看你是要打麻药,还是不打?总共就缝两针,打麻药也要一针的。”
他语气里透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容稚头皮登时就麻了。
她惶恐地看向姜照雪,姜照雪镇定:“那就不打吧。”
容稚愕然:“姜姜……”
姜照雪淡定地牵唇,说:“没关系的,反正很快,不是说打麻药不好吗?”
她似乎还有心情开玩笑缓解气氛:“我怕我没磕傻,打麻药反而打傻了。”
容稚一点都笑不出来。
消毒水刺鼻,诊疗室冰冷,缝合的全过程,短暂又漫长。容稚站在姜照雪的诊疗床边,全程看都不敢仔细看,姜照雪躺在诊疗床上,抓着诊疗床旁的铁栏杆,感受着针线在皮肤里穿梭、拉扯,却是一声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