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34)
第26章
裴霁从宋迩的房间退出来,带上了房门。
转过身, 看到客厅里的景象。
客厅的灯光要比宋迩卧室的亮得多, 也冷调得多。裴霁一瞬间, 竟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她回头看了眼宋迩的卧室门,然后, 回自己的房间。
将要推门而入时, 她突然想起那碗十点钟就被放在餐桌上的鸡汤。
肯定已经凉透了,但裴霁还是走了过去,来到餐桌边, 端起了碗。
凉透的鸡汤, 表面浮了一层油脂。裴霁喝了一口,冷的, 很腻。她端着鸡汤进厨房处理了, 连同砂锅里的,也一起处理了, 把器皿都清洗干净, 才去睡觉。
这一晚,裴霁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宋迩能看见了,在一个黄昏的路灯下,天还微明,路灯的光芒微弱而温暖。
宋迩微笑地看着她, 朝她走过来, 开心地说:“教授, 我在等你下班。”
裴霁没有被梦境蒙蔽,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可她还是抑制不住高兴,朝着宋迩走去。
但即将走到宋迩身前时,情景一下子变了,变成了那天的手术室外,裴艺的遗体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赵芫撕心裂肺地扑在裴艺身上,求她再看她一眼。
周围围了好多裴艺的同事,裴霁站在人群外,她想,这是梦。
下一刻,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赵芫不见了,裴艺的同事们也不见了,站在遗体旁的变成了李胜柏,他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说:“裴教授,很抱歉,但是我……”
她走过去,走到遗体边上,看到了宋迩,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裴霁伸出手,冷静地触碰她的脸,凉的,没有温度,她收回了手,把宋迩的遗体往手术室里推,李胜柏惊讶地问:“你做什么?”
裴霁听到自己用一种非常冷静,冷静到近乎漠然地语气说:“也许还有救。”
李胜柏惊恐地说:“已经脑死亡了。”
裴霁却像是没听见,她好像一瞬间就忘了这是在梦中,变得无比偏执,唯一的念头就是,可以救。
最后,是生物钟把她唤醒。
裴霁睁开眼睛,坐起来,天已经亮了,是她平时起床的时间。她下了床,发现睡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裴霁去洗了个澡,梦里的情境被她驱逐出脑海。
她想,已经宣告脑死亡的病人,怎么会还有救?完全违背了医学常识。
这个梦,很荒诞。
她洗漱过,走出房门,照旧去买了早餐。但在敲响宋迩的房门前犹豫了。
宋迩大概没有心思吃东西。
现在敲门,会打扰她。
正当她犹豫,门却开了,宋迩出现在门后。裴霁愣了一下,这是宋迩第一次,不用她叫,就自觉地开门出来。
犹豫裴霁没有发出声音,宋迩也就不知道门外还有一个人,她径直走了出来,险些撞到裴霁身上,幸好裴霁避让及时。
她匆匆让开,也吓了宋迩一跳,宋迩忙站住脚步,惊疑不定地叫了声:“教授?”
裴霁应了一声:“嗯。”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荒诞的梦,梦见宋迩被宣告死亡,毫无声息地躺着,梦见她违背医学常识,试图救她。
宋迩笑了一下:“你起来啦?那怎么不敲门?已经过了你平时喊我起床的时间了。过了三分钟哦。”
她气色尚好,笑容也自然,好像已经走出昨日的阴霾了,裴霁细细地看了看她的面容,认为她在粉饰太平。
她没有回答宋迩的那些问题,只说:“吃饭。”
宋迩也没有追问,跟在她身后,朝着餐桌走去。
她们平时吃饭也很少说话,可这一顿,却仿佛格外沉默。裴霁依旧没什么胃口,但仍是按照平日的进食频率把身前的食物都咽了下去。
夏日的太阳映在玻璃窗上,仿佛希望在燃烧,金黄热烈,却不灼人。
裴霁吃完了,放下了筷子。
宋迩听见响动,叹了口气。
裴霁立即看向她。
“教授,昨晚的睡前故事好深奥。”宋迩有些苦恼地说。
裴霁很震惊,她挣扎了一下,终究没能说出迎合宋迩的话,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这是很生动很形象的科普读物,是我在书架前精挑细选过的。”
宋迩又学起了裴霁的冷漠:“哦。”
裴霁马上就发现了她在模仿她,皱起了眉头,强调了一遍:“这书适合零基础的普通人,一点也不深奥。”
宋迩依旧是我不信的表情,但口上却状似屈服:“好吧,教授说的都对。”
裴霁认为自己取得了暂时性胜利,但她丝毫不觉得高兴,站起身,说:“我去上班了。”
宋迩起身送她。
她们走到门口,裴霁打开门,她回头看宋迩。
白天的宋迩和晚上灯光下的不一样。夜里的宋迩很脆弱,需要听她的声音,抓着她的手,才能入睡,白天的宋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故作坚强。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裴霁都决定不揭穿她,她又说了一遍:“我去上班了。”
宋迩弯了弯唇,笑意温柔,她抬手挥了挥,说:“教授再见,要注意安全,下班早点回家哦。”
因为看不见,她挥手的方向其实有些偏,并没有正对着裴霁。
裴霁答应她:“好。”
才关上了门出去。
门一关上,宋迩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朝里走。
她还是很害怕,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可是她不想错过每一个和教授相处的机会,也不希望教授陪着她一起担忧。
裴霁离开家,到研究所时,那只公园里的小奶猫正在楼道里溜达。它现在生活条件优渥,是全院的团宠,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任它来去自如,除了几个特别的实验室,与裴霁的办公室。
裴霁看到它,直接从它身边走了过去,小奶猫连忙跟上,但最终还是被裴霁关在了门外。
裴霁不会允许它靠近,因为宋迩猫毛过敏,她担心她身上粘上猫毛,回家后,变成宋迩的过敏源。
其实猫在幼崽时期是不怎么掉毛的,但裴霁认为不能让它养成靠近她的习惯,因为几个月后它就会迎来漫长的换毛期。
小奶猫在门外不甘心地叫了好几声,还用小爪子挠了挠门,但最后还是离开了。
大概是因为裴霁是第一个发现这只猫的,这只猫好像特别喜欢她,每天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裴霁已经习惯了,无动于衷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十点半,她的助手拿着平板告诉她:“这是今年的免疫学与病理学国际峰的电子邀请函,书面邀请会在两个星期后寄到。”
裴霁看了眼时间,九月三号,地点是意大利的一个小城,她表示知道了。
助手又说:“峰会邀请您在今年的开幕式上做开幕演讲。”
裴霁有些惊讶,因为开幕演讲往往会由德高望重,盛名远扬的老科学家来发表。
助手看出了她的惊讶,小小地恭维道:“您风头正盛,已经不能说是界内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大家的共识是您已是一颗高居星空,光芒夺目的新星,这次演讲,您实至名归。”
裴霁没有什么想说的,她看了电子邀请函两眼,表示知道了,等助手出去,她拿出手机打给宋迩。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宋迩打电话,宋迩接得很快,在电话那端,叫她的名字:“裴霁。”
裴霁发现了,宋迩有时叫她的名字,有时叫她教授,并没有特别的规律,仿佛都随她的心意,唯一的共同点是,不论是高兴、伤心、担忧、紧张,她的声音总带着些依赖。
裴霁想要告诉宋迩一个好消息,但是她先问了:“你在干什么?”
“我要写一首歌,朋友送了吉他来。”她说着,拨了几下弦,就有简单的旋律传了过来。
“教授,你想听我唱歌吗?我唱歌很好听。”宋迩貌似随意一提,其实非常期待。
裴霁想了一下,认为现在不是听宋迩唱歌的好时机,因为她有一个能让宋迩很开心的消息要告诉她,于是就拒绝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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