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之愿(17)

　　顾明潇又低头看了眼。唐雪琪睡得更熟了，脸也不像刚才那么红。他拨开了唐雪琪眼角的发丝，温柔的说道：“有质量的父爱远比长时间无意义的陪伴重要得多。作为一个父亲，你已经合格了。”
　　唐礼音没有说话，他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又去看那人怀里的唐雪琪。
　　一些早已被深埋在心底的情绪随着顾明潇的话而破出土来，又把他的胸口堵得一阵疼。
　　他转过头去，一言不发的看着另一边的风景。顾明潇也没有再说话打扰他，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直到他终于转回头来，眼里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才道：“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唐礼音道：“什么？”
　　“你收养她的原因。”
　　唐礼音又沉默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转过头去，反而抓了把肩上细软的头发，没头没脑的问顾明潇：“你是不是觉得男人留头发很奇怪，不伦不类的。”
　　顾明潇道：“不会。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这是每个人的个性和自由问题。而且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看，如果你的工作和生活对外形是没有要求的，那你想怎么打扮都不是问题。”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真挚。唐礼音盯着他看，看来看去都没在他眼中看到一点不确定，不禁自嘲的笑了：“同样是一件事的看法，怎么就那么天差地别呢？”
　　“什么？”顾明潇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其实琪琪……”唐礼音说了这几个字就停顿了下来，他抿了抿有些干的唇，接下来的话说得更小声了：“她本来姓卓。我领养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孤儿院里了。”
　　“那她的父母是？”顾明潇的声音也变得很轻了，仿佛怕被睡着的唐雪琪听见。
　　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以及那隐约相似的五官，唐礼音的记忆就像被牵扯回了很多年前，心里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我和她父亲认识，不过那两人都去世了。”


第18章 Daddy的脸好红呀
　　“你是说她的父母都不在了？”
　　即便早已猜到了可能性，顾明潇还是觉得难受。他曾照顾过孤儿院里的孩子，所以很清楚那些孩子都有多苦。
　　“嗯。不过琪琪很懂事，我收养她的时候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奇幻森林是一座封闭的建筑，但为了增加真实的效果，这里有人造的烟雾流动。唐礼音说话的时候，不时会有风将脸颊边的发丝吹起。短短的几分钟里，顾明潇已经看他抓了好几次刘海了。
　　“我能问问他们是什么原因走的吗？”顾明潇打量着他的脸色道。
　　唐礼音牵了牵嘴角，似乎想笑，嘴边的肌肉又不配合。顾明潇不想看到他这么勉强的样子，就想让他别笑了，还没说出口就听他道：“海难。”
　　“什么？”他说的太小声了，顾明潇没听清。
　　“他们度蜜月时坐的船沉了，人一直没找到，后来就被判定为死亡。”唐礼音淡淡的说着。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是一直看着唐雪琪的，顾明潇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能道：“抱歉，我是不是又问得太多了。”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唐礼音无所谓的说着。伸手把头发抓到了脑后，用皮筋绑起来，又藏进了帽子里。
　　顾明潇就坐在他身边，这一次因为角度问题，看到了一个东西。
　　在唐礼音的耳朵后面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纹身，是两个秀气的英文字母：ZT。
　　不知为什么，顾明潇本能的觉得这两个字母和他那段感情有关。唐礼音并不知道被看到了，还低头去拿包里的水来喝。顾明潇思考着这两个字母的意义，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成了型。
　　他吃惊的去看唐雪琪，心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顾明潇蹙起了眉，看着唐礼音打开杯盖喝水，那张脸上还是看不出情绪。可如果自己猜想的是真的，那么刚才唐礼音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说那段过去的？
　　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了，死在了蜜月旅行的路上，自己还要去领养那人和别人生的女儿。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顾明潇就觉得心里一阵闷闷的痛。怀中抱着的唐雪琪也沉重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让他的手臂都有些麻痹了。
　　唐礼音不知道他在想这些，把水杯放进包里后又拿出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你喝点水吧，我来抱她。”
　　他看着唐礼音把矿泉水放在脚边，伸手来接唐雪琪。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警告自己不能问，嘴却像不受控制了一样，说了句让人猝不及防的话。
　　“琪琪的亲生爸爸就是你喜欢的人，对吧。”
　　唐礼音的瞳孔骤然紧缩了。显然没料到顾明潇会突然这么说，手脚都僵**，但还是下意识的否认：“你胡说什么！”
　　他激动了，没有再轻声说话。唐雪琪被这声呵斥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还没睁开就习惯性的叫“Daddy。”
　　唐礼音把她抱了过来，站起来道：“琪琪累了，我先回去了。”
　　见他说完就大步往外走，顾明潇赶紧拉住他的手臂：“礼音！我不是故意激怒你的，只是看到了你耳朵后面的纹身猜的。”
　　唐礼音脚步一顿，气的脸都涨红了，转过来就想继续呵斥。唐雪琪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好的气氛，先一步搂着他的脖子，不安道：“Daddy顾叔叔，你们在吵架吗？”
　　还未出口的话被这软软的童音堵了回去，唐礼音不想在她面前提那些，只能忍了：“琪琪，Daddy临时有点事，今天不玩了，过几天Daddy再带你来。”
　　原本唐雪琪只是不安的看着顾明潇的，听到这话后小嘴一抿，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松开了唐礼音的脖子，看着唐礼音道：“Daddy又骗人。”说罢眼泪就滚了下来。
　　唐礼音慌了，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去擦她的眼泪：“宝贝别哭，Daddy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过几天我们一定再来好不好？”
　　“不好。”唐雪琪摇着头：“Daddy昨天答应的，今天不管有什么事都会陪我的。”
　　说完她就更觉得委屈了，抓着唐礼音肩上的衣服，放声哭嚎了起来。
　　她甚少会闹别扭，此刻却哭成了这样。唐礼音心疼不已，像平时那样说好话哄着她，但没有效果。顾明潇看不下去了，上前道：“琪琪别哭了，顾叔叔抱抱好吗？”
　　唐雪琪睁开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朝他伸出手，叫着“顾叔叔。”
　　顾明潇接过她，让她趴在自己肩头，轻抚着后背：“琪琪你乖，Daddy不是故意要走的。如果你不哭了，顾叔叔就帮你说服Daddy不走，好不好？”
　　唐雪琪抽噎着：“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Daddy会骗你，可顾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顾明潇笑道。唐礼音本来是心情复杂的看着他俩的，听到这话就沉下脸来：“我没有骗她。”
　　顾明潇道：“你刚才不但骗了她，还骗我了。”
　　“我骗你什么了？”唐礼音又生气了。
　　“琪琪。”顾明潇没有理唐礼音，他拍了拍唐雪琪的肩膀，让唐雪琪看着自己：“Daddy不是故意骗你的。他昨晚睡得太少，刚才头很晕，还差点摔了，所以想回去休息。”
　　“真的吗？”天真的唐雪琪一下就止住了眼泪，转头去看唐礼音，哭的红红的眼睛里再看不到刚才的任性了：“Daddy你难受就要说啊，琪琪不玩了，陪Daddy回家休息。”
　　唐礼音正想说话，就听顾明潇继续道：“不过你Daddy现在已经好多了，琪琪你看，他的脸这么红，是不是很健康很好看？”
　　顾明潇故意指着唐礼音的脸说道，唐雪琪看了一眼就点头：“是啊，Daddy的脸好红呀，就像红苹果。陈老师说了，脸红红的代表很健康。”
　　顾明潇差点笑出声来，唐雪琪继续问：“那Daddy还走吗？”
　　这下唐礼音左右为难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明潇的口才居然这么好，什么话都被这混蛋说完了。不过看着唐雪琪好不容易不哭了，他也不想再让孩子失望，只能道：“不走了，Daddy不难受了，继续陪琪琪玩。”
　　唐雪琪的脸上还糊着泪，闻言又笑弯了大眼睛：“Daddy最好了。”
　　唐礼音把她抱了回来，顾明潇想说话，唐礼音扭过头不理他。顾明潇也知道刚才的问题是又踩雷了，便也不再说什么，跟在他们后面出去了。
　　由于把唐雪琪惹哭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唐礼音都很小心的陪着。不管她要玩什么，要吃什么，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唐礼音都答应。而顾明潇除了跟唐雪琪说话外，也没有再找唐礼音搭过话。
　　不过有孩子在场，气氛怎么都不会僵的。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唐礼音依着唐雪琪的要求去吃了烤肉。东西一摆上桌面，顾明潇就主动拿起夹子来烤。他在家事烹饪方面很有一手，烤出来的肉油光发亮，散发着一股喷香的孜然味，吃进嘴里又嫩又有嚼劲。
　　唐雪琪吃的停不下来，干脆从唐礼音身边坐到了顾明潇那边去，挨着他看他烤肉。
　　顾明潇一边叮嘱她注意安全，一边把烤好的肉放到唐礼音的盘子里。
　　唐礼音已经不生气了，但刚才气氛闹得很僵，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明潇说话，只能道了句“谢谢”，夹起那块肉来吃。
　　顾明潇笑着看他，等他咽下去后才问“好不好吃？”
　　唐礼音的表情还是有点尴尬：“挺好吃的。”
　　顾明潇继续笑：“那多吃点，吃完就别生气了。”
　　唐礼音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顾明潇又一次把肉夹到他碗里的时候道：“你自己也吃吧，不用一直烤，我再叫点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