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除了我都有病(15)
“礼物。”朗歌发动引擎的时候,轻飘飘说着。
仿佛把东平商界政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详细资料和联系方式全部拱手送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关系巨网,不如他为他征途铺一块砖。
车开到半路,许风沐才拿起那些名片,“你知道我要去穆瑞那边了?”
“我已经通知过他了。”
“……”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第29章 029
“我在西二院的停尸房救下了一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有人放火想烧死她。”到达朗歌家的别墅前院,许风沐从车上下来,避开那套监控系统才提起下午的事情,“院方说是线路短路引发火星,点燃了停尸房的易燃物。事实上西二院都是低压,产生火星的概率很低,而且停尸房环境相对潮湿,难道指望尸体自燃吗?”
“失火的事情等下再讨论,如果这真的是人为纵火,沐爷你不觉得奇怪吗?”夜幕降临,朗歌抬头望了眼二楼打开的那扇窗户,比了个手势把许风沐呆到后院,跟他坐进空旷的凉亭中继续刚才的话,“一周之内,西区发生三件案子,你都在现场。”
许风沐岔开腿,刀锋般的唇抿的更薄,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过度的巧合一定是必然,这三件案子或许没有直接联系,但肯定都跟你有关系。”朗歌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哀伤,晚风钻过旁边的树叶,新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树欲静,风不止。
“有人…或者有某个团体,想把你卷进去,沐爷。”正因为觉察到这一点,朗歌才没有让他继续呆在中央二街那个毫无安全感可言的公寓里。
“我知道…”许风沐身体微微后倾,眼底澄澈清明,薄唇悠悠吐出后半句,“我认命。”
意料之中的答复,朗歌耸耸肩,把话题拐到最开始,“你说有人放火烧死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许风沐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搭在桌上,对于意外负伤这件事明显不是很开心,“我在西二院大厅正跟院长和郑明渊说话,有个护士跑出来说停尸房起火,有个小姑娘在里面。紧接着我旁边有个挺瘦的年轻女人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上,说她女儿在里面。西二院的停尸房在住院部的地下二楼,要穿过大厅绕过两排住院楼,才能到停尸房所在的楼里。五岁的小姑娘在停尸房,她妈妈怎么可能放心的呆在大厅?”
“听你的描述,更像是蓄意引起你的注意了…”朗歌对亲情的感知很淡薄,分析不出五岁小姑娘去停尸间,她妈妈留在几十米外的大厅是否正常。
他的七情六欲只剩下爱,变态到极致蔓延人骨血乃至侵蚀生命的爱意。在唯一的情感支配下,朗歌听完整个故事只觉得这是个吸引许风沐钻进去的陷阱。
用无害的小女孩当诱饵,悲痛的母亲做引子,让许风沐奔赴火海中。
背后的谋划者应该是想害许风沐,或者要他的姓名。朗歌的感性系统觉察到危险的气息,嘴角的笑意带上些许阴森,目光愈发柔和了。
许风沐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倒是注意到他眼里的温情,但没有太在意。朗歌在追他,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盯两眼也算正常。
“我跟院长问了停尸楼的位置,穿过大厅和两排住院楼,黑烟已经从地下二层冒到楼外了。里面电梯没办法用,我通过楼梯跑到地下二楼,远远听到小姑娘的哭声。楼梯有烧过的痕迹,台阶上还残留着灰烬。但是你知道,水泥地不算是可燃物,除非有人放可以燃烧的东西。”许风沐仔细回忆着失火的细节,越发肯定那不是简单的短路造成的失火,“楼梯口温度很高,到处都是黑烟。我顺着哭声下到二楼,小姑娘就在走廊上站着,两边都是冒火的房子…像是我们在西二区殡仪馆看到的那种,但门板是木制的,全部都烧起来了。”
“停尸房门板是木制的这件事,听起来非常可疑啊。”朗歌用手肘撑在当中的石桌上,拖住脑袋跟没骨头似得整个人一歪,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敲起鼓点,“地下二层湿气重,容易有虫蚁出没。尤其是西二院靠近山,比其他地方更潮,我别墅的木制家具都经常发霉…你确定门是木制的?”
“当然,我还不至于被一点火吓得神志不清。”听完朗歌的话,许风沐也产生了怀疑。潮湿的木头很难燃烧,而他到停尸房的时候,起火的时间应该不算太久,每间房门都烧得非常旺盛。
太不正常了。
朗歌拿出手机,给助理拨了个电话,“刘江,你去打听西区…不,打听整个东平的门窗制造厂家,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给西二院送过一批新木门。”
许风沐右手麻醉过去,被烫伤的地方发痒发疼。他把手摊平压在桌下,试图用石头的温度抚平灼热感。
“我到地下二楼后,发现小姑娘前后左右都在起火,把她整个人围在里面。我踢开她前面燃烧的木材,抓起来扔远,才把小姑娘抱出来。出来的时候她妈妈、郑明渊和院长在住院楼外面等着,我把小姑娘交给她妈妈的时候,两个人哭得听糟心,然后就被院长带去检查了。”
紧接着许风沐到急诊室处理右手的伤,中途郑明渊又叨叨个没完,非要医生给他打麻醉上更好的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挺多,更细节的部分他也记不清了。走出医院的时候远远看到女人和她女儿跟院长在一起,两个人回过头看着许风沐,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原来你直接上手,难怪伤的那么重。”朗歌对其它阴谋的部分漠不关心,只记住了许风沐受伤的原因。
他在得知许风沐钻进火场,当即想要冲过去把他拉出来,在等待消息的短短几分钟里,每秒都在压制把西二院夷为平地的冲动。朗歌不动声色走出凉亭,向前看了眼发现月光下朗诗抱着小猴子,犹犹豫豫的往他们身边走过来。
“他不是不能出门吗?”许风沐凑到朗歌身边小声问。
这事逼难道在骗他?
不像啊。
“白天不能出门,因为他被拐走的时候是白天。”朗歌低声回了句,站在原地等朗诗一步三顿的走过来。
平常他活动的范围撑死到大门外的台阶,整整四年没有离开过屋子的范围,今天居然已经能走到后院了。
真是奇迹。
“哥哥,”朗诗在离他们还有三步的时候停在宅子的阴影里,前方月光特别明亮,宛如白昼。他抱住怀里的小猴子,怯生生打量许风沐,糯糯地叫,“药哥哥。”
哥哥,要哥哥?
什么意思?
许风沐听得云里雾里,十分糊涂。
朗歌倒是听懂了,他跨过去蹲在朗诗面前,指着许风沐教他,“沐哥哥。”
“呃…”听朗歌叫沐爷已经习惯了,猛地他开始叫哥,让许风沐整个人虎躯一震。
算起来,朗歌年岁要大几个月。他出生在皑皑白雪的十二月,朗歌出生在春晖融雪的二月天,真要排起来他还要叫——
“其实你正常叫我名字,就已经在叫哥了。”朗歌从他的表情里看穿了许风沐的想法,他拉着朗诗的手,招呼许风沐,“走吧,沐哥哥。”
“你名字真占便宜。”许风沐闷闷跟过去,暗自重复了两遍他的名字。
朗歌,朗哥…
他们开始商业合作后,好像还真叫过几次他的全名来着。
啧,又让这事逼占了便宜。
朗歌带他走进房子里,装饰依然是许风沐见过的一分为二。
朗歌指了指古典风格的半边给他介绍,“那里是我父母以前居住的地方。”他又指了指现代风格的半边,“以橱柜为中线,整个东边都是我的卧室和书房,你要想找我可以过来。”
许风沐一脸无动于衷,显然对于找他这件事没什么想法。
“客房和朗诗的卧室在二楼…首先确认一下,你的恐同应该不针对小男孩吧?”为避免多生事端,朗歌提前问道。
许风沐跟朗诗隔着朗歌对视了会,他很久没接触过这么大的小男孩,不太确定是否会对他产生抗拒。许风沐犹豫着伸出手,在他脸上快速的摸了下收回。
还好,没有什么恶心反胃的感觉。
似乎还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以前摸过类似的小脸。
许风沐摇摇头。
“那好,朗诗半夜睡得不太|安稳,很可能到处乱钻。他大概经受不住你揍,手下留情。”朗歌表情微妙的看着他们的互动,把朗诗扯过来藏到身后,单手扯开披在外面的西装露出里面的棕灰色衬衫扔到茶几上,“走吧,我带你去参观房间。”
“好。”许风沐毫无疑心的跟在他后面,顺着台阶走上二楼。
朗诗留在客厅里,把朗歌乱七八糟乱扔的衣服捡起来,感觉到哥哥今天情绪亢奋的可怕。
而且,他刚刚似乎对自己露出了…杀意?
朗诗抱紧怀里的小猴子,瑟瑟发抖的想,不就是因为药哥哥没有摸他的脸吗?
第30章 030
安排好的客房在楼梯口第一间,绕过玉阶金栏的楼梯,许风沐又闻到了资本主义浓郁的腐败气息。
朗歌没有带他参观房间的意思,许风沐大概也不会对豪宅产生多少兴趣。
两个人前后脚走进客房,推开门许风沐粗略打量了一下,发现客房的装潢倒是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奢靡…除了占地面积大。整个房间的家具都采用柔和的米白色,桌椅棱角都设计了柔和圆润的弧度,底部包了隔音防撞的海绵层。沙发和双人床非常柔软,床头有用来倚靠的柔软棉垫,旁边是两根防摔的把手,床上摆着情侣款的枕头和靠垫。
要是不往阳台看,客房可能是朗歌住所中‘家’气息最浓烈的房间了。
穿过半拉半敞的窗帘,外面是个半开放式的阳台。阳台左侧是个小小的吧台,隔着半扇窗帘和落地自动玻璃门能窥见吧台的一角,放着两把高脚椅,还有个三层无挡板的酒架,上中下三层分别是白酒红酒和啤酒。靠栏杆的一侧是个简单的料理台,要真的使用起来连油烟机都不用,栏杆外就是他们刚才呆的后院,绿树月明,天然供养。
阳台右侧是浴室,朝外的两面都是磨砂玻璃,最右面是大理石墙壁,靠房间的这侧直接抵着玻璃门。屋主应该是特意拉开了窗帘,隔着干净光洁的玻璃,浴室里奢侈的大浴缸和一圈齐腰高、明显居心不良的暖玉栏杆。
“朗…”某人真名太占便宜,许风沐叫不下去,干脆换成最习惯的称呼,“朗神,你煞费苦心让我到你家,难道是为了偷看我洗澡?”
“放心,在你允许前我不会随便进你房间,顶多坐楼下举个望远镜隔着毛玻璃看。”朗歌直直走到后面,拉上浴室那侧的窗帘。感应门自动打开,他穿过玻璃走到阳台左侧,隐在窗帘后捣鼓着什么。
对以后要借住的地方还算满意,许风沐扯开领结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挽起衬衫右袖坐在床边,“你进来举望远镜也行,洗个澡而已,没什么不敢给你看的。我原来读书的时候,还经常去洗澡堂,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裸|男,都习惯了。”
“只给看不给吃,那我还是不看了。”朗歌躲在阳台捣鼓着,说出来的话生怕不够欠揍,“我搞这个浴室,主要是为了以后干你的时候增添情趣。”
他说的十分坦诚,千分真挚,万分流氓。
许风沐研究了下,浴室周围的栏杆材质位置光滑度,倒确实挺适合自己这种身高的男人扶在上面弓起腰挨操。
“再接再厉,梦想成真。”许风沐紧了下右手的绷带,祝福的态度相当敷衍。
“让你一说,深感无望。”朗歌受到鼓励,并不觉得开心。
许风沐贞操感相当薄弱,可能在他的观念里当1和0没区别,重点只在于他愿不愿意上那个床。
明显不愿意。
征途还真是漫漫…朗歌端着个餐盘折回来,顺手摆在床头的柜子上。餐盘里乘着一碗葱花鸡蛋汤面和配套的餐具纸巾,还有一盒止痛药。
“你会煮面?”许风沐表示怀疑,朗歌大爷似得生活方式,打开煤气灶对他来说都难吧。
“不会,”朗歌坦然的回答,“这是来收拾房间的家政阿姨三分钟前煮的,我让她放在料理台营造气氛,沐爷你感动吗?”
许风沐装耳瞎,用健全的左手拿过筷子抬头对着光瞅了瞅,确定朗歌没有趁机在偷舔才去找面。他眼睛往下一瞟,汤面已经飘到合适夹取的位置。
“你肯定不让我喂你。”朗歌目光在灯下流转,占尽了世间的浪荡轻佻。他娇贵的手稳稳托在餐盘下面,视线烙在许风沐耳侧朝他努努嘴,“喏,吃吧。”
许风沐没跟他客气——他也不懂客气,习以为常的接受了朗歌的帮助。
许风沐吞咽的速度很快,送到嘴里后立刻夹起下一筷子放凉,不仔细看可能会忽略他怕烫这个细节。
猫舌。
明明体温总是比别人高。
朗歌用空闲的手拖住脑袋,斜斜的盯住在他注视下依旧无比自然的许风沐,“我还准备了小蛋糕,你要吃吗?”
彻底咽下嘴里含着的面,在吞下下一口前许风沐抽空回答,“不吃。”
“你现在已经彻底戒掉甜食了?”戒烟戒酒戒甜,接下来还会戒什么?“沐爷你真是个挺神奇的人,没什么欲望,没什么贪念,没什么不能割舍的,偏偏活的又很自我。”
学心理的人,难道都这样动不动就喜欢分析别人的人生轨迹?许风沐捞干净碗里的面条,把筷子放在餐盘上拿起旁边的纸巾擦擦嘴,示意朗歌把餐盘放下。
“不喝汤吗?”朗歌没动,依旧稳稳举着,“汤底是用龙虾嫩鸭牛骨熬了六个小时,还用猪牛鸡肉糜滤过的高汤,我请来做国宴的师傅准备的,尝尝吧。”
汤确实鲜,许风沐吃面的时候能尝出来。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余光扫了眼朗歌微微打颤的胳膊,“你手不累吗?”
那绝对不是个舒坦的姿势,托举的时间过长,胳膊肯定会酸。
朗歌微微愣了下。
即使知道许风沐内里是个体贴的人,也总会被他不经意的细心暖到。
“为你效劳是我应该的,你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喝点汤养胃。”朗歌执拗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许风沐再次接收到类似命令的要求,没怎么迟疑便顺了他的意思,左手拿起汤勺尝了两口汤。半温的汤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真切滋润了这顿时间饥饱不定的胃囊。
见他喝下大半碗汤,朗歌才满意,把餐盘搁到旁边的柜子上,皮相恢复一贯的风流浪荡,“沐爷,我这么伺候你了,该赏点福利吧?”
“哦,你又要怎么套路我?”许风沐情绪怏怏,没有露出不满。
在他从小收到的教育里,世界是公平的,谁都没义务无偿对你好。朗歌最近确实对他尽心尽力,索要点报酬也正常。
“让我拍张照呗,”朗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许风沐,“你看着镜头,让我拍清楚你的眼睛。”
…
连续两晚的查案真是要命,东方露出蒙蒙鱼肚白,穆瑞失魂落魄飘到局里的醒身镜前,跟里面憔悴黯淡的人无声对视,彼此都感觉对方命不久矣。
西局办公楼石柱前的醒身镜据说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是二十年前因公殉职的前局长掏腰包给西区置办的,装在进大院的第二根柱子上,西区的警务人员出来进去都能从里面看到自己。老局长说过,要用镜子照出他们一颗公正为民的赤子之心。
现在赤子之心什么没看到,眼里的红血丝倒是很清楚。穆瑞悠悠叹了口气,闭眼晃了下头,准备醒醒神投入新的工作中。
“啊!妈呀!”在他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镜子里多出个人影来。穆瑞吓得七魂离体,差点呜呼。他把魂魄召回来转过身,才发现跟前是朝思暮想牵牵挂挂的人,一身疲劳顿时化作惊喜,“许风沐?你真的来了!”
“正功副董把我架空了,刚好有事就来看看。”许风沐心理素质强大,没有让他一惊一乍吓出病来。
但见穆瑞苦命的脸满是辛酸,他又有种打道回府的冲动。
“别光看看,我已经给你把副局办公室收拾好了,欢迎许青天随时上位!”穆瑞搓着手感激的仰望他,仿佛此刻的许风沐脑门上已经长出弯弯的月牙,“正好我打算再审一次赵广,还有昨天西二院失火情况也调查的差不多了,你打算先顾哪边?”
“先提审赵广。”按时间来算,赵广牵扯的涂宏志谋杀案发生的最早,而且跟自己还有千丝万缕的牵扯。
许风沐熟门熟路往审讯室走,途中条理清晰的给穆瑞交代,“死者的社会信息你们应该调查过了,接下来找人去调查死者儿子涂南的社会关系,交友信息,和不在场证明。我查过他的常用号码和社交账号,前两天全部注销了,学校方面也失去了联系,已经确认失踪,之后的时间你们要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涂南?”穆瑞费劲的回想起父亲死后隔天,坐在审讯室里抽抽搭搭的小男孩,“你怀疑他?”
“不是怀疑。”而是想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的情况下,证明他的清白。许风沐没细说,眼睛往后瞟了眼——
“把这个人扣起来,殡仪馆案跟他有关系…即使没关系,关两天也不会误伤。”
“啊?”穆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跟在后面的专职司机朗歌转着手里的宾利钥匙,笑意粲然,“早啊,穆局。”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做个总结。
1、 故事发生在东平城,全城分三个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