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爸爸你惹不起(48)
“我知道,我让你难堪了,”许睿笑着说,那笑容难看得像是在哭,“你这么说,只是想让我心里不好受,我知道你放不下,你心里还有我……”
参朗不耐地打断:“我心里有人了,不是你。”
许睿眼睛通红,嘴唇抖的不像样:“朗哥……”
黑漆漆的胡同口,许睿把参朗堵在墙边,两人面对面对峙了一会。
“许睿,我有个约,先走了,以后别再联系了,你保重。”
参朗绕过他,拔腿往人行道上走。
许睿的眼睛还红肿着,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远远地看着路灯下的高挑背影。
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参朗——
他是校草,也是校霸,他太调皮了,喜欢打抱不平,还打过架。
那时候的参朗,戾气太重了。因为母亲的“意外事故”,他混过一段儿社会,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能把人给废了,对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来说,古惑仔真的是太帅气了。
直到参朗的外婆去世了,他颓废了很久,就像变了个性格,整个人都低调了。
不仅如此,他的成绩也开始变好了,大家都知道校霸学好了,老师们都喜欢他,许睿也喜欢他。
他是多少女生暗恋的对象,许睿也暗恋他,暗恋了两年才告白,终于得到了他。
在一起之后,每次自己受什么委屈,参朗都会对他张开双臂,笑着说:“看你眼睛肿的,还不快过来,我抱抱你。”
然后许睿就会一步步走向他,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鼻涕蹭他一身。
那时候,无忧无虑,青春年华。
两人从没想过,将来可能会分开。
“朗哥!”
风擎大厦的落地玻璃墙外,许睿追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参朗僵在原地,他没有回头。
许睿在背后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背上,哽咽地说:“我最近过得不好,分开之后,什么都做不好,我知道,以前你老是唠叨我的那些,都是为了我好,以前是我总发脾气,对你不耐烦,我知道是我不对,这些天,我每次吃饭,都觉得不合胃口,经常想起你给我做的饭菜,想起以前在一起的事,我心里……特别想你……”
参朗扳住他的胳膊,让他放开,他挣扎地不放手,紧紧勒着参朗的腰,忽然就哭了出来。
路上的行人不多,视线向两人投来,参朗不想和他继续撕扯,也不想做得太难看。许睿的力道不及他,参朗一个用力将他的手臂掰开,刚转过身就再次被他抱住。
“既然你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照顾自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胡思乱想,我也有自己的事,不会再管你了。”
参朗用力推了他几下,换来是对方更挣扎的撕扯、更清楚的哭声。
看了看远处的路人,无奈只好就这么让他抱着,参朗的手臂无措地抬在半空,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只得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说:“七年了,我记得你问我,就算养一只小狗,也是有感情的吧。对,但是这段感情在分开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许睿,你放手。”
“不!朗哥,你别推开我。”
“……”
*
风擎落地玻璃墙的这一边,商宇贤忽然就笑了,他甚至笑出了声,他把小模型扔给小方,突然转身逼近厉威扬。
厉威扬:“????????”
商宇贤脚步徐缓而又沉稳,一步步走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掐住他的脖子。
厉威扬一脑门问号,看着商宇贤发红的眼睛,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压迫着,连一句“商二你怎么了呀”也问不出来,吓得直往后退,背靠在大堂中央的承重圆柱上。
商宇贤将他抵在墙上,贴近他的耳朵:“看好你的人,别碰我的人。”
说完转身,往旋转门走去了。
胸口像压上了一座千年墓碑。
商宇贤觉得,眼睛有一瞬间看不清东西。
走出旋转门,不远的路灯下,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商宇贤走下台阶,泛红的眼睛看向参朗的背影,保镖恭敬地为他拉开了慕尚的车门。
那时候,他距离他,只有十米。
在路人的眼里,从风擎大厦出来的这个中年男人,一袭高定深色西装,英俊的面容十分苍白,他站在宾利慕尚车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相拥的两人,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商宇贤动了下唇角,并没坐进宾利,转身走向厉威扬的保时捷911,坐进了驾驶位。
厉威扬太了解他了,哪敢让商宇贤一个人飙车,连忙上了副驾驶。
保时捷缓缓地,经过了路边的两人。
倒车镜里,抱在一起的两人越来越远,零星一点,最后消失不见。
突然一个油门冲上大道,厉威扬吓得连忙系上了安全带。
*
保时捷的车篷敞着,一路狂飙,路边摄像头啪啪闪。
商宇贤平时其实不怎么开车,吓惨了厉威扬,直接往国道上开去。
避开人多的主干道,开小路直往高新区的方向跑。
那一带到晚上,几条宽敞大道都没什么人。
商宇贤专注飙车,脸上没什么表情。
厉威扬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挡住呼啸而来的寒风,另一只手抓紧了安全带,侧头看向和他十三年交情的至交好友。
商宇贤,当他的忍耐达到一个极限,就会出去“兜兜风”。
一个过于孤独,且常年将孤独隐藏极深的男人,他工于算计,侍奉数据,有超乎常人的理智,万众瞩目活在商海巅峰。
事实上,他经常陷入失眠,神经衰弱,工作起来不要命,每每把自己逼到一个绝境,就会渴望速度的冲击——
“商二,您现在做的事情是人类最原始的逃避本能——有个词叫Superluminality啊啊啊!”[注:超光速]
厉威扬的头发乱了,灌了一嘴的冷风,吓得抓紧着安全带,话出口就被大风吹散——
“好吧,如果用相对论解释,当一个人的时速接近光速,生命就会变长,如果超过了光速,大概就会逃避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商二,你是不是想玩个穿越啊,逃到古代吗,究竟想逃到哪里去,你在逃避!
商宇贤没回应。
厉威扬哀求:“商哥,慢点,我车是新的,我知道你和那小孩的事,但是他和许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商宇贤轻声:“没关系,我知道。”
开上山边国道,车速更快了。
厉威扬快吓尿了。
“你和参朗……确定关系了?你们两个……商二啊,真相就像美女走光一样,一眼就被我看透了,你是不是被人给……那个,那什么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谁知道你是个被人干了大事的人……如果你动了真感情,不能逃避……”
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啸。
商宇贤打方向盘,踩了刹车。
厉威扬的后背撞在靠背上。
保时捷漂移,横停在国道边。
逃避?逃到哪里?
望向夜幕降临的路口,商宇贤久久没有动静。
路灯昏黄的光线洒在车内,他低头垂眸,紧压太阳穴,缓缓闭起眼睛——是他不愉快或冥想时的习惯性动作,可是他能想出一个什么答案?
本来打算今天见面,给小朋友一个回答。
谁说其中不包含一种冲动呢?
刚才的画面历历在目,如果将来发生这种事,他该怎么面对?
现在,这个答案,他不敢给了,也不能给。
小朋友太年轻,人生才走过三分之一,未来有太多可能性,和太多不确定性。
商宇贤打开车门,迈下车。
夜幕中,形单影只,顺着国道一直往前走……
厉威扬怔在车里,这个他从小就崇拜着的男人,他看着他走向成功,从没看过他失败,也从没见过他如此彷徨过。
直到商宇贤的身影远了,他才回过神,下车去追。
但他只追了几步。
商宇贤在黑暗里驻足,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动也没有动,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内心强大的男人在思考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
他在想,如果真像厉威扬或爱因斯坦所说的,接近光速,生命就会变长,那么,如果他停滞了速度,生命会不会,立刻消逝?
喘不过气来。
厉威扬慢悠悠走到商宇贤的身后,刚想开口唤他,又顿住口,后退几步,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仰望着星空。
男人惆怅的时候,也挺矫情的,不过两个男人一起沉默的风景挺好。
后来,厉威扬在小超市买了两箱啤酒,索性就坐在路边和商宇贤开喝。
月光之中,萧条的大街,挣扎的树枝,绮丽的霓虹灯,高新区的宁静夜色里,两个中年男人,聊一聊感情问题。
“你到底确不确定,自己能喜欢男人?
“不知道。”
“好吧,我换个问法,你喜不喜欢你那小朋友。”
“喜欢,就一定要得到?”
厉威扬举着啤酒瓶子,走到商宇贤的身边坐下,“商二,还记得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去澳门,用身上所有的钱,赢的那匹马么?”
商宇贤点头:“娜娜?”
厉威扬点头:“对,当时你给它取名叫娜娜,伊沙娜,三年爆一次冷门,这么好运被我们撞上了。无论我怎么阻止,你还是不顾一切买它赢。当时我问你为什么买它,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太久远了,商宇贤想不起来:“直觉?”
厉威扬说:“不是,每个有直觉的人,都放不掉他的惶恐,可是你当时相当淡定啊,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算了,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回答很简单,让我至今难忘。”
商宇贤回想:“我当时说,我经过了周密的计算?”
“你是华罗庚?”
“我喝醉了?”
“你醉过吗?”
商宇贤不耐:“我到底说了什么?”
厉威扬叹气:“你说,你喜欢它,所以要得到它。”
商宇贤一怔。
厉威扬:“就这么简单,当时你说的,喜欢,就得到。”
终于明白,这个纨绔公子哥,究竟想表达什么。
商宇贤笑了笑:“当时年少,语言匮乏。”
“什么?扯淡,年少?我二十岁,你二十七八岁啦,”厉威扬干脆单刀直入,“我说,既然喜欢他,就弄到身边,抢过来啊,你到底在怕什么?你这就叫……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