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55)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19-02-18 11:51
标签:校园
小的时候,网络信息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古镇名不见经传,游客原没有现在这么多。
那个时候的夜晚,镇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红灯笼。
许蕴喆那时怕黑,很少在晚上出门。而当他敢一个人在夜里出门时,镇子里已经多了络绎不绝的游客。
周末的夜晚,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被高悬的灯笼照亮,商户的叫卖声和游客的谈笑声使灯火看来更加阑珊。
他们并肩走在人群之中,偶尔看一看店铺里售卖的吃食和饰品,俨然也像是镇中的游人。
许蕴喆以前烦透了这样的吵闹,现在有许靖枢在身边,反而觉得这些平时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也有几分有趣了。
离开主街道后,小路上的人变少了。
青石板上映着的灯光没有了游客的身影,显得格外宁静。
走在灯下,许蕴喆时不时听许靖枢说他找“妈妈”的经历,有时候觉得有趣,有时候又为他的辛苦和执着而心疼。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像许靖枢这样一个爽朗的,仿佛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人,会有这样的执着。他执着得几乎偏执了。
每当想到这一点,许蕴喆便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
但许靖枢应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只要对他了解一点点,就会喜欢他。许蕴喆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了解他的全部,会有多喜欢他。
“现在我已经排除了三个人格,还剩下‘秀宁’和‘宜容’。”许靖枢语带兴奋,“等我们高考结束,就可以去西北找‘宜容’了!”
许蕴喆不知道“宜容”是谁,问:“是哪部电影里的角色?”
“《雪街》,她演一个农妇,是les。被丈夫强暴怀孕以后,在医院里认识了那里的妇产科医生,爱上她。但是,两人没有结局,医生常常听她倾诉,想帮助她,可是不知道自己被爱。”许靖枢耸肩,叹气道,“是悲剧。”
许蕴喆心情沉重,问:“最后也没有告白吗?”
“没有,她难产了,家里说保小孩。”他摇摇头,“最后一个镜头,是她在产床上紧紧地抓住了医生的手。”
许蕴喆听罢沉默。
“做女人真辛苦……”许靖枢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感慨道。
想到自己的妈妈,许蕴喆惆怅地笑了一笑。
镇子不大,他们没有机会多聊更多的话题,已经回到了“晴耕雨读”的门口。
隔着大窗户,许蕴喆看见许砚深正在招呼客人。
“我回去了,明天见。”许靖枢很不舍地说。
许蕴喆点头,看他说完还没走,也不催他离开。
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许靖枢抬头吻他,吻得很重,险些磕碰了牙齿。
许蕴喆怔住。
一吻即毕,许靖枢笑道:“谢谢你。晚安。”
他失笑,点头道:“晚安。”
第八章-2
许蕴喆最近常常笑了。
这是许靖枢在晚上睡着以前,脑海里浮现的最后一个想法。
他睡得很深,可大概是和许蕴喆聊过《雪街》的缘故,他竟然梦见了电影里的情节。他梦见宋苇杭躺在产床上,为了生育,累得满头大汗,不断地用力,叫苦不迭。她喊着不要生了,不要生了,紧紧地握着医生的手。
画面切换至医生的视角,有一个很大的特写,拍摄了医生的眼睛。
许靖枢认不清那双眼睛,只觉得毫不陌生。
最后产房里全是血,还有孩子哇哇的哭声。婴孩长了一张和许靖枢一模一样的脸,许靖枢被怪诞的画面吓醒了。
许靖枢被吓得不清,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见到还早,又浑浑噩噩地继续睡了。
他再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的第一件事,是给许蕴喆发信息。许靖枢躺在床上,拿起手机。
许靖枢:早!起床了吗?干什么呢?
发完,许靖枢一直举着手机,希望下一秒钟就能见到许蕴喆的回复从消息框里蹦出来。可惜,消息框迟迟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他纳闷极了。
他打了个哈欠,打定主意直接去“江南庭院”找许蕴喆。
这时,手机响了,他连忙拿起手机,见到许蕴喆回复的信息,吃惊得睁大了眼睛,接着忍不住笑出声。他坐起,输入信息问:怎么没和我说一声,自己去了?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许靖枢特意看了看时间,这才早上九点,而许蕴喆已经在淮左了,说明他起码在七点前就出门了。想到许蕴喆在休息的日子里起个大早,只为了去帮他买新的电瓶,许靖枢不禁心疼。
他巴巴地等许蕴喆回消息,结果,许蕴喆回复道:神经。
许靖枢忍住笑,索性直接给他打电话。
“喂?”许靖枢甜腻腻地叫道。
许蕴喆沉默片刻,冷冷地说:“你正常点儿。”
“哦。”许靖枢清了清喉咙,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消不掉,问,“你很早就出门了吧?”
他的语气平淡,道:“还好。”
“多早?”许靖枢穷追不舍。
“和平时起床的时间一样罢了。”许蕴喆依旧波澜不惊。
许靖枢嫌他无趣,可猜想现在许蕴喆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波澜起伏呢。他高兴得很,才不管许蕴喆是不是不耐烦,说:“我等会儿去淮左找你,我们约会好不好?”等了片刻,他没听见许蕴喆回答,又说,“要不,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在我家或者你家自习?反正,约个会吧!我们还没有约过会。”
半晌,许蕴喆问:“我们没约过会很奇怪吗?”
“当然了,我们都认识快半年了。”许靖枢理所当然回答。
许蕴喆又不说话了。
许靖枢忍住笑,忍得挺辛苦。
“那你到淮左来吧,我们在这里见。”许蕴喆最终说。
“好!等会儿见!”许靖枢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他正要挂电话,又听见许蕴喆问:“你吃早餐没?”
许靖枢一怔,说:“没,我刚起床。”
“吃过早餐再坐车吧。再见。”许蕴喆说完,挂了电话。
真是个别扭的人,许靖枢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撇撇嘴,又笑了。
想到很快就要和许蕴喆开始一整天甜蜜的约会,许靖枢一刻也不想在家里多呆了。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换衣服、洗漱,特意用洗面奶洗了脸,还抹了润肤露。他甚至洗了个头,把头发吹出一个最近网络流量小生流行的发型,但是,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越看越奇怪,还是又把头发淋湿,打理成平常的样子。
许靖枢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几次经过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总为形象感到不满意。
为此,他先后换了三套衣服、两双鞋,等他好不容易决定穿什么衣服出门,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而他又在镜子前站了五分钟。
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太普通了?和平时一模一样。
许靖枢摸着下巴烦恼,突然眼睛一亮,从抽屉里找出一只蓝宝石的耳钉戴上。
这是他去年生日时,傅红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可是,许靖枢太长时间没戴耳钉,光是重新戴上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疼得他龇牙咧嘴,险些以为耳垂会扎出血来。好在最后戴上了,耳朵也完好无损,许靖枢对着镜子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喷上香水后,终于可以出门了。
许靖枢兴致勃勃地下楼,很自然地要告诉许砚深,他的儿子将要进行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约会了。
可是,他没想到来到楼下,竟见到许芸婉坐在店里。
许靖枢吓得蹲在楼梯上,但想了想,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做贼心虚,毕竟他和许蕴喆的事情,家长已经知道了。
他打算堂堂正正地下楼,可见到许砚深坐在许芸婉的对面,又好奇地继续蹲着,想偷偷地看一看他们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人正在交往,而且交往之深在自己的想象之外,可是许靖枢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和许阿姨相处的模样。
爸爸是怎么和许阿姨相处的?妈妈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可许靖枢依然记得爸爸待妈妈的温柔和宠爱,现在见他面对另一个自己爱的女人,许靖枢免不了好奇。
可是,眼前的景象让许靖枢失望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在公共场合的缘故,许砚深和许芸婉两人说话的神态都带着一种客套和礼貌,像是两个普通朋友,许靖枢丝毫看不出他们是一对恋人。
许靖枢泄气,撇撇嘴,正要转身上楼,从另一侧的楼梯往外走,突然看见许芸婉把一只便当盒放在桌上。
他趴在栏杆上,伸直脖子眺望,终于看见许砚深的脸上出现了像小男孩一样惊喜的表情。
许砚深惊喜地打开便当盒,反复看了许芸婉几回,拿过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从便当盒里取出一个三角饭团。他吃了一大口,还没嚼,已经连连点头,称赞好吃。
看到爸爸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许靖枢忍俊不禁,而从许芸婉低头微笑的侧脸,他也能看出这是一种爱情。
上午的阳光透过大窗户,很好地洒进餐吧里。
许靖枢看着爸爸和阿姨坐在窗户旁愉快地聊天,心中踏实许多。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上楼,从另一侧楼梯走出房屋,不向他们打招呼道别了。
这么一来,许靖枢没有办法从餐吧的橱窗里拿面包和牛奶当早餐吃了。
想到可以和许蕴喆约会,又想到爸爸和阿姨也在约会,许靖枢的心情格外轻松和愉悦。他随意地走进一家早餐铺子里,买了一屉小笼包和一碗清汤,坐在铺子里吃。
自从从梅引转学,不再在酒吧里打工,许靖枢有一段时间没有坐在类似的铺子里吃这类小吃了。
蘸着蘸料,许靖枢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许蕴喆的时候。
那是在酒吧街的生煎店里,当时他们坐在一起吃生煎——当然了,确切地说,他们只是拼桌。
许靖枢到生煎店时,店里剩下的座位不多,无论他坐进哪个位置,都需要拼桌。明知道彼此不会有交流,可许靖枢还是照着习惯,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同桌”。
其实,许蕴喆远非“顺眼”可以形容了。
因为爸爸曾经是导演的关系,许靖枢从小见过一些明星,但真正让他在看了一眼以后觉得“真帅”的素人,许蕴喆是第一个。所以,当之后许靖枢又在商场的西餐吧里见到许蕴喆,他便想知道许蕴喆的姓名了。
可惜,许蕴喆太细心,没往结账的小票上签字。
无论如何,他们是有缘分的,哪怕在那晚以后,许蕴喆没有联系他,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他们现在不也在一起了吗?
而且不久之后,他们还能成为一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真是太好了。许靖枢津津有味地吃包子,期待他们的约会。
吃着吃着,许靖枢竟然看见许芸婉从早餐铺子的门前经过。他惊讶极了,心想她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不在他的家里和许砚深多待一会儿吗?
正在这时,坐在蒸炉前包小笼包的一位老婆婆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妇人,小声道:“哎、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