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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9)

作者:马鹿君 时间:2019-02-12 18:44 标签:ABO 破镜重圆

说着还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哎,这个人。
负面情绪像是永远不会在他身上久留。
历骞心里还酸酸的,却又被他逗得想笑:“你对贵族有偏见……其实许多贵族在城里都有不少房产。”
苏麟撇了撇嘴:“对,他们只是不住,占着茅坑不拉屎,搞得房租超级贵,噫。”话一出口发现似乎把历骞一起骂了进去,连忙吐了吐舌头,“不是说您,您,唔……”
历骞看到苏麟吐出的粉嫩的舌尖心脏都跳漏一拍,看他为难地扁着嘴,把嘴角的小靥窝都挤出来,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嗯,和我没关系。我只要工作忙,来不及回家,都在这里的。”
这也是话术。
历骞的神经并没有那么坚韧。
在这房子里孤零零地过一两夜,他恐怕就要去看心理医生。就算果真忙得无法回家,他也住在另外的高级公寓里。
但自从房子搬过来之后,他确乎只要有空,都会去看一看。
最开始只敢选择在阳光灿烂,不会让人沮丧消沉的日子去。
房子里他和苏麟的照片和画像都被管家细心地处理过,大幅的用布帘遮盖,小的照片翻面向下。
他第一次时隔一年多第一次进屋的时候,看到这个处理还觉得管家思虑太过。可走进屋,把壁炉上两个人的结婚照翻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手脚冰凉,生理上的眩晕,跌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喘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失声嘲笑自己的软弱和缺乏自知之明:
连结婚戒指都不敢戴在手上的男人,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能坦然地面对结婚照?
逃避是可耻的。但他无可奈何。
除去这些为了展示幸福而格外“表演主义”的图象之后,房屋里苏麟的用心变得清晰。
历骞陆续在房子里发现了许许多多原本来不及注意的细节:
比如书房他不常用的矮书架上,有许多苏麟做了记号,想要和他一起看的书——他曾在睡前听苏麟念过其中的一两篇,但工作太忙太累,他总是很快就睡了过去,并记不得读了些什么……
比如衣帽间里有一个格子,专门放苏麟给他添置的东西:有领带、围巾、袖扣和其他小配饰。
在这之前他的衣服几乎全是母亲一手包办。
用上苏麟买饰品之后,立刻被母亲讥讽“果然是暴发户儿子的庸俗品位”。他当时只觉得苏麟或许是在家里太无聊了才买这么多,又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母亲作对。于是委婉地建议苏麟可以把精力和钱花在其他地方。并且在母亲出席的场合,总是尽量避免使用……
结果在衣帽间的最底层,发现了这这些配饰的设计图纸。
是苏麟自己的手笔。
比如厨房里的流理台是阶梯式的,一面较高,一面较矮。
历骞最开始以为这只是苏麟突发奇想做的时髦设计。某一天心血来潮,站过去试了试,才发现高的那一面,是按照他的身高定制的。
他甚至还在厨房的抽屉里找到一份苏麟学做饭的笔记——就像在学校里一样,苏麟历来是个过分认真的好学生。
学的是历骞最爱吃的“平民食品”番茄蔬菜浓汤。
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失败原因。
错误用黑笔。
进步用红笔。
某一天,忽然画了整页的烟花,用七彩的笔写了大大的“成功”。
隔着纸都能感觉到那份快乐。
然而那之后,就一直是黑笔的“他没有空”——有两三个用红笔写的“就是今天!努力!”可终于还是被划掉了,依旧换成了黑笔的“他没有空”。
历骞想起苏麟出走前一个月的某一天,忽然打电话来,问他能不能回家吃饭。
历骞原本答应。
可下午临回家之前,却又被一个资深议员叫住,不得不去参与活动……
笔记本上对应格子里黑笔反复涂抹的痕迹杂乱而浓重。
每一笔,都像是画在他的心口上。
他那时想,如果上天怜悯,给他一个与苏麟重逢的机会,他一定跪在苏麟面前为自己的疏忽道歉。
可当他真正找回他的苏麟的时候,苏麟已经不需要他的道歉了:“呜哇,是这栋房子?这栋房子是您的?”
“嗯?”他没想到苏麟会这么激动,“是的,是我的——它有什么特别吗?”
“有什么特别?”苏麟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的天,它可有名了!又帅又前卫!我们都叫它‘梦之屋’呢!‘如果有钱了要拥有的东西第一名’那种!我每次从市区经过,抬头远远地看到它的房顶,都在想,这里面是不是住了个魔女,又或者住了个巫婆什么的……”
记忆失去了。
品位倒完全没变。
历骞被逗笑了:“不,没有魔女,也没有巫婆。”
“但是,”苏麟眨了眨眼,“恕我直言……”
“嗯?”
“这和您的风格一点都不像。”
历骞自然而然地说:“嗯,并不是我的品位。”
“啊。”苏麟便骤然停住了脚步。
历骞一凛,正不知该怎么解释,苏麟已经赶着向前两步,推开了屋子的门——
进门右手边就是落地窗,整个闹市的夜景在窗前闪闪发亮,像是落入人间的银河。
“哇哦,真的能看到——看!是摩天轮。”苏麟转过头,用欢欣雀跃的语调喊,瞪大的眼眸里泛着光,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
历骞只觉得心中的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喉间哽得难受,半晌才勉强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嗯,是摩天轮。” 
第十七章

历骞随着苏麟走进室内,轻轻掩上门,把仅有那个行李箱放下,带着苏麟熟悉室内:“总共有四个厅,五个卧室和两间书房,还有两个厨房——所有的房间,包括房间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看到主客厅壁炉上两个人的结婚照还面向外放着,心中一惊,忙伸手把相框一翻,面向下盖住了。
自以为苏麟没发现,一抬头却发现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眼神率真又锐利。
像是能刺穿人心。
“真的?”苏麟挑眉,带着一点揶揄笑起来,“这里是您的omega留下的房子吧?到处都是他的痕迹,我碰了,您不介意?”
“呃……”历骞语塞。
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麟却笑得更欢了,露出嘴角边甜甜的小靥窝,抬手轻轻地拍历骞的后背:“好啦好啦,请您不要这样紧张,我开玩笑的,怎么说呢……虽然我之前看起来很有把握地说没有问题一定能找到地方住,但如果您不收留我,我恐怕今天晚上真得在天桥下过夜了。现在非但不用睡天桥,还能住在这么梦幻的房子里,而且免费——呜哇!”他做了个超级夸张的表示“幸福”的姿势,“别说这里以前住过一个有浪漫情怀的omega贵族,就算这里以前住过一个超级恐怖的连环变态杀人狂我也要住的。”
又是这种“金钱至高”的贫困发言。
历骞无奈——苏麟的小表情跳脱又俏皮,让他有些想笑,可一想到这话背后隐藏的生活艰辛,心里又着实酸得笑不出来。
“我真的、真的不会因为这种事介意,”苏麟认认真真地看着历骞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也非常感谢您——无论是为了街区的事,还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收留我的事,还有……之前……相遇以来的很多事,”他像是有些紧张,接连咬了两下舌头,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所以……真的有这么像?”
“啊?”历骞没明白他的问题,“什么?”
“我的脸,和您之前的omega,真的有这么像?”苏麟又问了一次。
“呃,这个……”历骞不知该怎么回答。
根本没法回答——
说像?
那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说不像?
那不是撒谎吗?
这一刻历骞忽然有很多话想要解释。
想要告诉苏麟这里从来没有过别人,无论这幢房子里,还是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过一个人——
但他不敢。
自打重新遇到苏麟以来,历骞一直都想要让苏麟去看看医生——毕竟那么大的车祸,撞到了头,留下疤痕,失去记忆,怎么说都是很严重的事。
哪怕并不是为了和苏麟再续前缘——事实上历骞觉得苏麟回复记忆这件事对于再续前缘非但没有好处而且说不定还会造成阻碍——只是为了苏麟的健康考虑,也应该尽快就医。
但苏麟本人对这件事极端抗拒。
只要历骞一提这件事,苏麟立刻敏锐地找话岔开,屡试不爽,从无例外。每一次历骞预约了医生想要拐他去检查,总是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糊弄过去。
历骞无法可想。
生怕逼得太紧,苏麟又逃跑了,只能自己先去找医生咨询。
找了三四个。都是业内这方面最好的专家。各有不同的治疗方案。
不过大原则都是一样: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循序渐进。
苏麟是专家口中最严重的那种患者。
不但把人生中之前所有记忆都丢失了,而且已经在新的环境中,开始了新的生活,建立起了新的人际关系,有了全新的自我认知。
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地向他透露真相,很有可能对他造成过大的精神冲击,使他产生自我认知的混乱,非但不是治疗,反倒是二次伤害。
严重点甚至可能造成退行或者自我封闭。
最好是保守点,先带他回到原有的生活环境中,使他慢慢的适应,再一点一点地帮他回忆起来。
“当然也可能一辈子都回忆不起来。”其中一个最权威,说话也最直率的专家都这样警示历骞,“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您是和他关系最近的亲人了吧?这样的话,您一定要稳住心态。如果您沉不住气冒进了,稍微急功近利一点点,对他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此时医生的话就在历骞的脑中回响。
那种从业许久专业又笃定的客观口吻让他背脊发凉。
真相在他的舌尖上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被他嚼碎了吞回肚子里去,换上一句笼统的顾左右而言他:“我……没把你当成其他人。”
苏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眼眸里的光因为意外而骤然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这是当然的,我住贫民窟啊,怎么可能和贵族的omega……”
“不、不是这样的,”历骞忙不迭地打断,舌头直打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他心里发急,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霎时间憋得脸红脖子粗。
苏麟就不忍心,忙敛了笑容,软下声音安慰他:“我说着玩的,您怎么就当真……不至于这样的,看急得青筋都爆出来了……”
“至于的。”历骞的心随着苏麟的话大起大落,声音都有点抖,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苏麟的眼眸又闪了一下。
历骞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动作很大,却没敢用劲,只是虚虚地笼住不让跑,凑近了一点又说一次:“至于的。”
苏麟就脸红了:“您这个人……”
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把前额抵在历骞的肩上蹭了一下,才抬起头重新望住历骞的眼睛,浅浅地叹了口气:“其实,这种事,说不介意,是骗人的。但是,比起介意,我更感到幸运。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很像,那么,我和您这样巨大的差距,根本没有机会互相认识的……”苏麟顿了一下,又叹了口一口气,“像我这样从历骞身边逃出来的苏麟,身上带着不可消去的标记,原本已经对‘寻找新的伴侣’这种事情绝望了——不,应该说是想都没有想过。您有一个深爱过的苏麟……反倒让我觉得,说不定……嗯……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们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互相扶持着,重新开始?——我可能……可能不会像‘他’那么好,但是我会试着努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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