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四个伴舞(24)

　　沈则很会亲人，言烁被他亲了太多次。
　　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有感觉，但感官刺激的感觉和让人意识到暧昧后想躲的感觉，是两码事。
　　言烁挣了一下，推起沈则：“哥，我们适可而止吧。”他说，“我再三确认过了，你说你不喜欢我，刚好我也没喜欢你，我们稀里糊涂变成这样，再糊涂下去，怎么收场？你想过后果么？”
　　沈则微微一愣。
　　言烁说：“我确实有点怕，我觉得当直男挺好的。如果你把我变成同性恋了，你会对我负责么？我也不想对你负责。……明天我找节目组说一下，分床睡吧。”


第29章 .我喜欢你
　　一番足够认真的坦白，言烁自认已经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分的诚心，不管沈则听不听得进去，该说的他已经说尽了，事情就到此为止。
　　不料，沈则听完半天没应声，表情异常沉默。
　　——怎么，你也觉得我说得对了？
　　言烁有点缺氧，房间里闷得让人窒息，他受不了这种气氛，尬笑了一下推开沈则，下床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他溜得快，不知道沈则是什么反应。
　　但出了门之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节目组的别墅，楼下并不是一个散心的好地方。
　　言烁没办法，和客厅里依旧在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找一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开始玩手机。
　　他记得自己好像很久没发微博了——不是官方要求营业打广告的博，是他自己给粉丝的福利，比如发一套九宫格自拍。
　　说干就干，言烁立刻打开前置摄像头，整理了一下白衬衫的衣领，以墙壁为背景，咔嚓咔嚓咔嚓，轻松拍八张，中间加一个“飞吻”的表情包。
　　发出去之后，评论飞速上涨。
　　言烁看着满屏花式夸自己的话，粉丝们啊啊啊啊啊啊旋转跳跃，他的心情也被感染，心里堵着的气缓缓吐了出去。
　　抛开某些不开心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言烁觉得当偶像很好，他能轻易地为别人带来快乐，而看到大家都喜欢他，他自己也很容易忘记烦恼开心起来。
　　如果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都高兴。
　　言烁继续翻评论，按时间倒序往下翻，看到有粉丝贴心地叮嘱他早点睡觉不要太累了，也有粉丝打了很长一段话，安慰他不要受到最近网络风波的影响，好好做自己的事就好。
　　言烁本来挺感动的，结果看见她在最后加了一句“妈妈永远爱你，我的乖崽”，顿时哭笑不得。
　　就这样，言烁特意掐着时间，在楼下呆了好几个小时，觉得沈则应该已经睡下了才回去。
　　他轻手轻脚地上楼，打开房门。
　　果然，灯已经关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摸黑走到床边，拿起床头的睡衣换上，屏气息声上床、躺下、盖好被子。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冷不丁一声：“回来了？”
　　“……”
　　言烁差点吓到，顿了顿道，“嗯，你还没睡？这么晚了。”
　　“回来就好，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沈则打开灯，光线洒下来，言烁发现他不是躺在被窝里，而是穿着衣服倚在床头，身上那一身还是他刚才离开时的装扮，没换，看样子似乎一整个晚上一直保持这副状态，也没去洗澡。
　　“说什么？我困了，明天再说吧。”言烁背过身去，摆出谢绝的姿态。
　　沈则却道：“现在说可以吗？占用你五分钟时间，最多五分钟。”
　　言烁：“……”
　　你是在跟我商量？见了鬼了。
　　言烁没吭声，沈则道：“你刚才说的话我考虑了，我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我以为你……在我们这段时期的相处里是放松的，和我一样。”
　　“……”
　　放松？言烁心里点了点头。暧昧的确让人很轻松，毕竟只要不说破什么责任都没有，从身体到精神都毫无压力，的确很有乐趣。
　　但这是高端玩家的玩法，适合李晋，不适合他。
　　他太容易较真了。
　　言烁把被子拉紧了一些，听沈则继续说：“我是不是性格不太好？”
　　“没，挺好的。”言烁客气地回答。
　　沈则显然知道他答得不真诚，没有过多追问。但让一个一直都难以交流的人主动好好坦白，其实还是很难，以至于沈则还没说几句又停顿了。
　　这一下停得有点久，言烁以为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这叫什么？歪理邪说能扯一堆，真心只有两三句。
　　言烁觉得没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沈则压根就没把他当朋友，否则要享受暧昧也应该去找外人享受吧？
　　沈则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说：“我性格的确不好，我知道。像李晋八面玲珑，只要他想，他能和任何人处好关系，小戚脑子单纯，对谁都热情，大家都喜欢他，但我平时不爱理人，只喜欢和自己愿意亲近的人说话，可又说不出什么好听话，让人家不喜欢我，甚至反感——你现在是不是就很反感我？”
　　“……”
　　哦，原来你知道啊。言烁面色微哂，没听出他究竟想说什么。
　　沈则的声音很轻，突然道：“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
　　言烁：“……”
　　这是什么环节？
　　沈则说：“很小的时候养的，是一只小金毛。我妈很早就不在了，当时家里除了保姆只有小狗陪我玩，我很喜欢它，但它后来得病死了。我哭闹了几天，我爸又找了一只新的给我，相同的品种，大小一模一样，长得也很像，他以为可以安慰我，但是在我看来，它没了就是没了，我喜欢的不是金毛狗，只是陪过我的那只小狗而已。”
　　“……你想说什么？”言烁回头。
　　沈则说：“我对它有过的爱，不会转移到另一只狗身上，任何喜欢都是在特定时间特定条件特定情绪下产生的，只要那一秒过去，永远不可能复制，更不可替代，即使它们是同一类型。……对人当然也一样，但人和狗不同，我喜欢一只狗，不用顾及它几岁了，它从事什么职业，它受过多少教育，它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它与我门当户对吗，我把它带回家会不会遭到其他人的反对。也不用担心它是否会挑剔我的家世，我的性别，我的脾气，我的能力，它会不会不喜欢我，它不会。……只要我喜欢它，我就可以。”
　　沈则又说：“但喜欢一个人太难了，我被限制在各种各样的框架里，潜移默化地被这个世界洗脑多年，性别、性格、年龄、家庭……似乎只有符合某些特定条件的人才可以放心去喜欢，不符合条件的人，我连自己对他动心了都不相信，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消化、去反复验证……又怕他不喜欢我，他对我没有感觉，我是一厢情愿。”
　　“你——”
　　言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希望沈则坦诚，可沈则突然坦诚了，他竟然有点慌张，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沈则说：“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已经变成同性恋了，但我确定，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想和你拥抱，想和你接吻，想和你一起睡觉……我做得直接，很自私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安全位置，却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没考虑过你的心情，是吧，言烁？”
　　言烁微微回身，从枕头上抬眼看沈则。
　　沈则说了句“对不起”。
　　又说：“我不是一个体贴的人，也不太会照顾人，但我可以试着去改，我只要喜欢上你了，就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你——”
　　“等等，你说什么？”言烁有点发懵，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我想对你负责，你愿意让我对你负责吗？”
　　“……”
　　沈则低头看他，目光和头顶的灯光一样，闪亮得让人对视时眼前发花，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了。
　　沈则又问：“你愿意吗？”


第30章 .新对象
　　沈则的短短五分钟，言烁听完之后，过了五个小时还没缓过来。
　　不，已经不止五个小时了——
　　他失眠了将近一夜。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有些道理，别人告诫你时你很难懂，只有亲身经历才真正理解，比如李晋那句“不要刨根问底，否则你处理不了”。
　　言烁现在确实处理不了了。
　　沈则问，你愿意吗，他没有立刻回答出我愿意，或是不愿意，这两个答案都说不出口，那一瞬间他大脑宕机了，一个声音在震惊，“沈则竟然喜欢我”，另一个声音悄悄地，在角落里感叹，“果然，其实我早感觉到了”。
　　言烁呆了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
　　然后他愣愣地问：“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这个问题把沈则也问得一愣，沈则不由自主地往前微微一倾身，眉头轻蹙，似乎有无数满分答案要脱口而出，但最终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言烁不由得想，他要说什么？
　　“我会对你的感情负责，以后不变心，永远对你好；也对你的事业负责，即使公司和粉丝都反对，工作受影响，我也不会放弃，我养你一辈子，为你挣来更好的生活；也对你的家庭负责，争取你父母的认可，不让你两面为难。”
　　——这是言烁能想到的最漂亮的答案。
　　可他们还没开始，如果一个人在最初告白时就把承诺讲得这么漂亮这么圆满，未免显得太虚假。
　　显然沈则也知道，真诚的另一层含义是“实际”，再动听的空话本质也只是空话。
　　他视线一低，不再看言烁了，几乎是有点为难有点忐忑地说：“……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
　　言烁无言以对，其实他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在很理智地分析未来，纯粹是脑子一抽脱口就问了，不管沈则怎么回答，他都得先把脑海里混乱的浆糊消化完，冷静以后再琢磨沈则说了些什么。
　　言烁强装镇定，但他不说话，沈则一急，伸手扯他的衣角：“你给我点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烁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让沈则产生了误解，好像是在暗示只要沈则解决了那些问题他们就能幸福在一起一样，目前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吧。
　　言烁想了想，沈则很坦诚，他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感受，直接道：“抱歉。”
　　沈则一愣。
　　言烁说：“我可能也被洗脑了吧……我是说，和你一样，我有点搞不懂自己，我觉得我……我可能不……”
　　中文是一门多么博大精深的语言，可此时此刻言烁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描绘自己的心情，“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给我一点时间吧。”
　　“……”
　　这算是什么回答呢？沈则肯定没听懂，言烁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沈则却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说完松开他的衣角，手往上一抬，碰到他肩膀——似乎是要有更进一步动作，想像往常一样抱他或者别的什么。
　　但伸到一半，沈则突然曲起手指，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那你早点睡吧。”沈则默默地关了灯。
　　“……好。”
　　言烁满口答应，然后失眠到第二天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