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忠犬的108种途径(56)
会议结束,他匆忙收拾了资料,拒绝了大卫和另外几个朋友的邀约,来到了停车场。
这里离他购置的公寓不太远,勉强撑着开车回去,连青已是满身冷汗。他服了药,可没什么用,只能抓着手机抵在餐桌上打医生的电话。
没人接。
连青又试了几次,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他只好一点点挪到沙发上,让自己躺平。
他现在真想杀了那可恶的家伙!
连青恨得牙痒痒,他长这么大,根本没在*上受过这种折磨。而且最让他恼恨得是,这种痛苦有可能要持续好几个月。
回想起不久前的检查结果,连青又一次怨恨起当初鬼迷心窍的自己。找自己学生假装恋人带回家应付长辈什么的想法,真是蠢爆了!
躺了一会,感觉有所好转。连青思考了下,还是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隐匿在普通人中的异兽数目算不上稀少,除了亚洲,其他大陆也都生活着各有特色的异兽族群。连青在北美生活多年,当地服务异兽的专门处所一清二楚。当然,连氏的分支在这边也有不少产业,旗下涉及医疗业的也有几家,连青在其中一家有着经年累月积存下的身体数据,就治疗结果来说,连氏少主自然该去那里,可他现在情况特殊,只能选择一家拉美族裔的新营业的诊所。
诊所人满为患,或者说兽满为患,春季正逢兽族野性活跃之时,幼体容易恢复兽形,成熟体则会发情发狂,毕竟这世界哪都不缺穷人,长年累月的抑制剂等类药品,可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护士扎完针就走了,留他一人在满市的各种兽鸣吵杂声中,占着半张凳子输液。他盖着大衣,在有些寒意的输液室内昏昏欲睡。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好好休息过了。
他垂下眼帘,意识逐渐模糊,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儿时。雪花漫天而下,连江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他浑身都不舒服,发烫又发冷,整个人抖个不停,哪怕到了诊所,被人用后毯子裹起来还是止不住打颤。
他看到连江在与医生争论,一向温文尔雅的人少有的急躁恼火。他们似乎在讨论药剂的使用问题。
“他只有五岁,不能用ah8……”
“先生,您孩子情况特殊,我知道这个时候进行第一次化形对他来说会很艰难,是个挑战……”
“那就不要让它发生!他会吓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混杂糅合,音量越来越大,连青难受得低鸣出声,双手抱耳跪倒在地。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正在发生,灯光、墙壁、窗户、桌子、人影……视野中的画面正在急剧地褪去色彩,一切都变得恍惚而遥远,与之相反的,则是听觉与嗅觉范围的极速扩张,呼吸声、脚步声、消毒水味、水声、洗发水味等等在同一时间呼啸而来,冲进他的意识。
他忍不住嘶叫出声,然而传进耳里却是动物凄惨的嘶鸣,衣服滑落,他旋转头颅,看见的是长满身体灰黑毛发……
连青猛地睁开双眼,他心如擂鼓,大汗淋漓,他刚从这辈子最久远最可怕的噩梦里惊喜。
他抬起头,然后发现自己又跌进另一个噩梦里面。
他最不愿意、也最害怕见到的人——他的生身之父——正皱着剑眉站在他的面前。
第53章 冷酷Boss是只犬,而且我还把他睡〔17〕
17
“爸……”
连青望着眼前的男人,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连勋没有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让旁边的护士上前给他拔针清理。
几分钟后,司机发动汽车,连青看了下前排保镖的背影,稍微调整姿势,倚靠在了后座之上。虽然有所好转,但身体还是虚软乏力,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连勋坐在他的旁边,正冷着脸一页页翻看着从主治医生得来的就诊病历和各种检查结果。
“刷拉”一声,病历被连勋砸向前排椅背。连青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刚想解释,就听连勋重重的哼了一声。
“如果我不过来,你什么时候通·知·我们?”
连勋声音又冷又沉,压制的怒气触手可及。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连勋冷笑:“你觉得那些八卦小报会坐在这里听你这样说吗?”
“我有我的计划。”连青漠然回答,声音又平又稳,毫无波动,掩在衣袖里的手指慢慢攥紧:“您放心,我不会丢了连家的脸。”
“所以是我多虑了?”连勋斜睨他一眼,满脸嘲讽,“那我希望连大教授能吸取教训,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这话里隐含的意味让连青脸色瞬间又白又青,他想辩解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说什么,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已经为此付出了深刻的代价,也无数次懊悔自己犯下的错误——是他思虑不够周全,所以才百密一疏漏算了自己的fq期。是他一时冲动,所以才想出了带自己学生回家的馊主意。是他天真可笑,所以没有详密的调查就以为长期服药不会怀孕。这一步一步,都是他自作自受。
腹部本已平复的不适再次席来,连青躬下身体低下脑袋,将自己缩在后座角落。连勋冷哼了一声不再逼问,指示司机开回连青的公寓。
连家在波士顿有几栋别墅,平日连勋经常住在那边。这次为不惊动他人,连勋直接买下了连青住所的整栋楼。等到两人回去时,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已经将连勋的房间重新布置过了。家具、地毯、摆设,甚至就连用的毛巾牙刷等东西都没幸免——连青崇尚日式的极简美学,落到连勋眼里就是“不成体统”。看到这一幕的人实在没力气争辩,只能任他们里里外外继续折腾,直接换了衣服关门睡觉。
药效仍在,他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不知时间。再次醒来时,有人倚在他的旁边,捧着电子阅读器看书。
听到动静,对方起身按开床头的台灯:“阿青,醒了?”
“爸……”
这声音轻柔悦耳,属于连青的另一位父亲连江。连青心里一惊,若非必要,连江从从不踏足美国,意识到这一点,残存的睡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您怎么也过来了?”连青从床上爬起来,“爹爹呢?”
在连江面前,他一直没改过来小时候对连勋的称呼。
“有约出去了。”连江回忆道,“还睡吗?”
“不了……”连青揭开被子,慌慌张张地就要下床,“几点了?您吃过饭了吗?等我一下,附近有家……”话未完,连江已经按住了他的肩。
连青抬头,正对上连江笑意盈盈的双眼:“不是还生着病呢,急什么?”
一句话说得连青只好乖乖坐回去,任由另一人翻箱倒柜,最终将一条厚实的毛毯扔了过来:“去客厅躺吧,刚好可以看电视。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聊聊天呗。”
连江态度温和,却有不容拒绝的意味,连青明白这是躲不过的一谈,十分配合地换了地点。比起强硬惯了的连勋,连江起码还会给他解释的余地。这是过去二十多年里,他用亲身经历验证过的事实。
蒸腾的热气掀动半盖的锅盖,咕噜咕噜的响声混着香气一同散开。连青靠在沙发上,眯着眼望着不远处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心神恍惚。这房间他一个人住了很多年,这是第一次,除了他之外有其他人在厨房忙碌。
“想什么呢?”脑袋被人揉了一下,连青回过神,发现连江已经把夜宵端出来了。他厨艺不精,捣鼓了半天,也就是一些切好盘的水果和一碗粥。
碗被连江塞进手中,连青捧着喝了一口,不由地弯了嘴角。
连江挑挑眉:“嘲笑我?”
“不。”连青仰起头看他,“和我自己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又指指盘里的水果,“切西瓜的方式也一样。”
“是你学我的。”连江拿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瞥他一眼笑道,“忘了?”
连青摇摇头。小时候连江带着他旅居北美与欧洲,岁月惬意而美好。他们一起在地下通道里拉琴卖艺、一起在寒风凛冽中追赶火车、一起在夏天抱起冲浪板跳进海里……遥远却并不模糊的记忆画面一张张回溯,每一张图里他们都笑得很开心,他怎么会忘记?
连江叹了口气:“也就你不嫌弃我的手艺,还嚷嚷着好吃。你可没听见你爹的评价。啧啧。”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又点点头,自顾自地嘟囔道:“可我还是觉得挺不错的。”
“是挺好吃。”对于贯穿自己童年的最爱味道,连青毫不吝啬夸奖。
“你舌头像我。”连江颇为自豪,在连青旁边坐下,又忍不住伸手揉儿子头发,“发型像他。丑死了。”
他的态度轻快而自然,处处透着宠溺,无声无息便暖化了两人长久不见的隔阂与细微尴尬。连青低头,将脑袋让给比自己矮的人□□,并不答话,只是盯着地板,听连江一个人继续絮叨。
连江撸够了他刚起来乱糟糟的短发,手又滑到他的脸上,脑袋也凑过来,近距离地仔细打量,“大长脸,大蒜鼻,小眼睛,高颧骨……你和阿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现在只能多祈祷孙女长得像小杉一些,不然……”
手下的肢体突然僵直起来,连江诧异地停下来:“怎么了?”
“……爸,对不起。”他的侧脸线条锐利坚硬,声音低沉沙哑。
连江伸出手臂,将连青抱到怀里,一手轻拍他的脊背,一手轻抚他的脸颊:“道得哪门子歉。”
“我给连家抹黑了。”连青咬着嘴唇,理智想控制,本能却让他的嗓音里染上了几丝哽咽,“我知道我应该早下决断,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暖的怀抱让他心安,诱惑着他脱下强装无事的面具。连青挫败地闭上眼睛,一瞬间懊恼到了极点,愧疚到了极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想……我真不想……”
连青将脑袋贴到连江的肩窝,原本平稳的语句开始支离破碎,但连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感受着怀里男人的颤抖,作为父亲的人将另一人抱得更紧。
连青粗重的喘息着,高大的身体瑟瑟发抖。连江垂着眼帘,轻轻拍动他的脊背,像拍着多年前伏在他怀里痛哭的男孩。时光荏苒,那个小男孩已经长成了英俊帅气的男人,可在连江眼里,这几十年不过是昨日今日的区别,恍惚间,他似乎还可以听到连青稚气的声音。
——“我讨厌这个身体。我讨厌连家。”十二岁的少年红着眼睛,窝在他的怀里喃喃低语,“为什么我会是兽族,还是个雌体,为什么?”
——“我要留在美国读书。这是我的选择。无论你们认可与否,无论爹爹是什么意见,都无法阻碍我去实现我的梦想。也许我的梦想在你们看来非常可笑,可是这是我的人生,我应有选择的权利。”
十八岁的连青还保持着每周与连江通信的习惯,他在邮件里这样写道,语句之间是不容动摇的坚定。
——“你问我和徐小姐是不是认真的。说实话,我不想为这个问题浪费时间。有一天我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但那一天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过遥远。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太多计划需要施行,没有空间给感情这种奢侈品。”
二十一岁,有小报报道了连青的绯闻。连青给予连江的邮件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