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笼(110)
抛下这句,他就甩手离去,重重关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归为一片死寂的黑暗,像一座坟墓,我被活埋在里面,只有呼吸与心跳为伴,却仿佛能听见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是什么时候疼晕过去的,醒来时,我汗流浃背,浑身粘腻,身下床单都是湿的,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好像墓里腐烂的尸体。
薄翊川会不会把我就这样关起来,扔着不管,任我慢慢死去?
这种想法令我一阵恐惧,我喊了起来:“有人吗?季叔!兰姆姨!”
可我喊哑了嗓子,也没有人理我。
我看向监控器:“哥,我渴了,我好渴,给我杯水喝,好不好?”
一两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来的不是季叔,竟然是薄翊川。他西装革履,穿戴齐整,显然准备出门,见他拿着杯水走到我面前,递到我嘴边,我不禁愣了愣。
“不是要水?”他垂睫看着我,黑瞳如两口积满淤泥的深井,倒了一粒药在手心,递到我的眼下,却没有发话。
我愣了几秒,意识到这是一个服从性测试。
他要彻底折断我的翅膀,磨平我的棱角,把我完全驯服,变成他笼子里对他百依百顺的的金丝雀。我僵在那里,不禁感到万般讽刺。
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就像主人与小犬,薄翊川天性强势,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我掌控我,他从始至终都认为我是与阿爸一脉相承的男妾之子,又把我视为他的私有物,所以会在我没有按他所设想的那样选择他回应他时将我囚禁强占;我天生任性犟种,没法接受被系上项圈受制于人,成为一朵如他所愿生长的菟丝花,我们彼此的成长环境、心理缺陷、地位失衡、父母辈的纠葛,这才是我们之间解不开的症结,即便没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重重误会与阻碍,即使十年前我没有离开,随他一起去了香港,我们这段畸形的关系也走不到最后,难以善了,可能还是会闹到像今日一样,重演父辈的悲剧。
兴许佛祖赐我机会让我回到薄家,并不是开我的玩笑,而是送我来渡劫,容我在生命结束前参悟情爱之苦,放下执念,消除遗憾。
深吸了一口气,我笑了下,凑上去,顺从地舔掉了他手心的那粒药,喝了一大口水,咽进去,抬头把嘴巴打开,给他检查。
薄翊川俯视着我,猝不及防地掐住我的牙关,两根指头直接探进我齿间,在我的上颚和舌底刮了一圈,确认我没藏药,才收手。
见他的表情虽然很冷,但眼神透出了些微满意,我趁热打铁:“哥,我饿了,想食椰浆饭,还想洗个澡,我身上都臭了。”
“我让季叔过来。”
见他收了手要走,我连忙喊住他,把语气放软到极致,近乎撒娇:“哥,我不想要季叔来,你喂我,帮我洗澡,好不好?”
薄翊川却没留步,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很快,楼下车声远去了。
食完早餐,洗过澡,我又被绑回了床上,因为食过药,我昏昏昏欲睡,没一会,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不知昏睡了多久,再睁眼时,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又过去了一天。
心下焦灼翻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从楼下上来,心知是薄翊川回来了,我朝门口喊了声:“哥!”
砰咚一下,似是人体摔倒在地上的动静。
“哎,大少!这是怎么啦,怎么喝成这样?”
“哎呀,别问了,快扶大少上去!”
“兰姆,去煮点醒酒茶!”
薄翊川喝醉了?我一怔,就听见动静经过了门口,一停,下一秒,门砰地一声,不知是被撞还是被踹了开来,床缦外映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具健硕的身躯压在了下边。
酒气扑鼻,混合着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应激反应作祟,我本能地紧张起来,可手脚都被缚着,没法动弹,然而薄翊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么压着我,似乎醉得太狠直接睡死了。
第83章 笼裂之痕
“咳,那个,惑少,我们方便过来吗?”
床缦外,传来季叔的声音。
我心里一动:“季叔,你过来,把我手脚解开,好不好?我来照顾哥。”
“这不行......”
“我药效还没过,翻不了天,再说,楼下不肯定还有保镖看着吗?他都到我房间里来了,我们毕竟已经是夫妻了,就让我来吧。”
季叔犹豫了几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来把我的手脚解开了,和佣人们合力把薄翊川翻了过来。
目光落到薄翊川脸上,我不由想起了上回在邮轮上在他酒里下药的事,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当时的一幕幕,许多疑点茅塞顿开。
上次薄翊川根本就没被我迷倒,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那这回......
心里生起一个猜想,我立刻找季叔要了毛巾进洗手间,打了盆水,给薄翊川擦脸擦身,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再回想刚才季叔同意解开我手脚的事,我更肯定了心里的猜想,不禁舔了舔牙——九成九这位影帝故技重施,这会又在测试我。
想测试我是不是真想通了,不会再逃跑了吗?
这么想着,我将计就计,把他衣裤一扒,没搞一点多余的小动作,就在他身边躺下,手臂搭了在他的腰上,依偎着他,闭上了眼。
起先我留意着薄翊川对我表现的反应,没睡,但他好像存心跟我比定力,想看我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愣是挺尸一般没一点动静,要知我俩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丛林里练伏击一趴就是四五个小时,定力都远超常人,和他互相熬了不知多久,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再醒来时,床上已没了人,但手脚的皮带也没重新系上。
虽然身子还是没什么劲,软绵绵的,但至少站起来不是问题,我走到门前,拉开门,就闻见了肉骨茶和椰糖碗仔糕的浓郁香味。
熬了一晚上,肠胃不疼了,我便又有了食欲,馋得口水直流,正在这时,楼底下传来兰姆姨的声音。
“惑少,醒了吗?醒了就下来食早餐啦。”
“哦!”我精神一振,连忙下了楼,满以为薄翊川会像以前一样和我一起食早餐,却没见他在餐桌边,不免有些失落。
环顾四周,一楼都不见之前守着的保镖,我看了看窗外,不见薄翊川的车,边食边问兰姆姨:“哥出去了啊?去公司了?”
“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处理香料园的事。”
“那些看门的呢?”我啃着碗仔糕口齿不清地问。
“走啦,跟着大少一起出门啦。”
我神经一跳,立刻逃走的冲动在每根血管里窜动,但直觉隐约告诉我这么干不妥,于是食完早餐,我哪也没去,索性就坐在餐桌边,找季叔要了副牌九,喊了两个佣人过来一块打,一直打到太阳西斜,薄翊川和那些保镖还没有回来,我不禁有点按捺不住了。
食完晚饭,我的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借口去后花园消消食,季叔竟也没拦我,只派那两个陪我打牌九的佣人跟着。
踏进花园里没多久,转悠到玻璃花房附近时,一声耳熟的尖细叫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我一愣,回应了一声,就听见细细簌簌一串动静迅速逼近,接着一大团长满云朵斑纹的影子就扑到了怀里。
“坤甸,你怎么这儿啊,你不应该在蓝园吗?”我被它撞得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喵呜!喵呜!”大肉爪踩过我的大腿,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嗅来嗅去,但没舔我,爪子也没收起来,挠得我胳膊上都泛起了红痕,看起来不像兴奋,倒显得有点狂躁,脖子上金铃铛铛作响。云豹成年了以后性情温和稳定,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坤甸就很少这样了,想起之前它被蝎子蛰了那次,我抓过它的尾巴,翻过它的肉垫细瞧,但什么异状也没发现。难道是发那个情了?不对啊,坤甸也有十几岁了,早过了发那个情期了。迷惑了一会,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念,下意识用手轻轻盖住它的鼻子,把它搂紧了。果然,没几秒,坤甸就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