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他可见(131)
蒲沙没有回答,拍了拍小胖的肩,“没事,你先回去吧。”
小胖走后,蒲沙坐在院里等絮林回来。
途中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和他说着什么,蒲沙有些紧张:“你别来,絮林还在家呢。”
又是几句对话:“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好不容易才回家过年,我不在家陪他像什么样子?”
“你好好养身体,我,我有机会再去看你。”
“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啊,你急什么,前几天不是才见过。”
“别闹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不能把他丢下。”
“什么叫你心情也不好……你争这个干什么。”
说到这里,蒲沙想起了谁,说:“你要不要,带他回去?好歹也是你弟弟,你好好说他应该会听吧。”
手机对面传出坚定的两个字:“不会。”
蒲沙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地打着电话,时不时往院子门口张望,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说了,我出去看看。”
不顾对面突然的叫喊,蒲沙挂了电话,起身往外面去。
刚走到门口,拉开篱笆门,就看到外边地上蹲着的一个人影。
吓了一跳。
“絮林?”蒲沙按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口,“什么时候回来的?蹲在这里干什么?”
絮林安静着,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捏着雪。
看他反应,蒲沙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好像并没有听到自己的电话内容。松了口气。
他蹲到了絮林身边,问:“怎么了?”
絮林握着雪,掌心指尖冻得通红,发了僵。蒲沙拍掉他手上的残雪,他的手冷得像冰块。
连忙把他拉着进了屋。
蒲沙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用热水打湿毛巾,擦拭着絮林的手。全程絮林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蒲沙见不得他这样,劝道:“不然,你好好和他聊一聊?”
他像是知道絮林在烦恼什么,说:“或许,聊完了,心情会好一点。”
聊?可,怎么聊呢。他们聊的次数还不多吗?翻来覆去的旧话已经说了很多次,说的很清楚了。
有用吗?
絮林摇摇头。
“那你和我说说。”蒲沙道,“我来听。好吗?”
絮林蹲在门口玩雪的模样让蒲沙很心疼。如果是有人可以聊,他也不会露出那么迷惘的神色。
“……”絮林确实有很多话闷在心里,闻言,迟疑几秒,便颠三倒四地吐了出来。
“以前,他那么对我,我一直以为我很恨他。”
起了话头,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难开口了。他干巴巴地道:“最愤怒的时候,我甚至和他说让他去死。可后来,过了三年,我以为我成长了,即便遇到他,我也能坦然地面对,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
“我错了。”絮林喃喃,“我没有。”
“每次他说,他想和我重新开始,我就很愤怒。”
“我愤怒,愤怒的是我和他的过去,从一开始,他就用谎言欺骗我,用莫须有的喜欢哄住我,把我留在丹市,后来又说什么喜欢我,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强行分化成Omega。他很坏。”
“可这么坏的人,为什么又能看到旁人的不易,也会出手相助?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甚至都不懂他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在假装,我看不透。”
“他没我想的那么好,但,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
絮林垂着脑袋,指甲抠着自己的手背,忘不掉前不久自己看到的画面:“他刚才,排骨掉在地上了,还捡起来,吃了……上面都是泥,很咸,很难吃。他以前不会这样,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很讨厌。真的很讨厌。”絮林皱着眉头,“恨一个人时,不是希望对方过得不好,看到对方的惨样,就会开心吗。”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蒲沙问:“可你看到他那样,并不开心,是吗。”
絮林眼睫一颤,愈发沉默。
“我觉得自己很矛盾。”
“我恨他,却好像恨得根本不彻底。”
他烦躁地双手捧住脑袋,脸埋在膝盖里,痛苦地说:“我的脑子被塞得满满的,我想不明白,我很难受。”
蒲沙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着。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受吗?”
絮林抬起头,看向蒲沙。蒲沙道:“因为你也不是很坏的人啊,絮林。”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一样。”
“你和他的过去,我无法说太多,因为我只是一个外人。而你,你才是当事人,你亲身经历了一切。所以,所有的事,都得靠你自己决定。”
入夜,絮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睡不着,下了床,打开窗户,冷风灌入,将他拍打得更为精神。
他靠在窗边,就这么坐了一夜。
第二天,小胖过来蹭早饭时,无意说道:“那个人不在了。”
“我刚才经过那里,那里门锁了,人好像走了。”
喝着豆浆的絮林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小胖递给他一根油条,笑眯眯地示好:“小林哥,你消气了没?我以后不会再那样恶作剧了,别生我气了。”
絮林说:“我没生气。”说完,继续喝他的豆浆。
小胖也没看出他的不对劲。
唯有蒲沙,默默地注视着絮林,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纪槿玹离开了十三区。
一夜之间,突然就消失了。
那栋被他买下的公寓上了锁,成为了无人问津的旧楼。在白雪之中,寂然不动地屹立着。
絮林二十天的休假结束,纪槿玹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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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咳嗽声自安静的治疗室传来,纪槿玹坐在床边上,不住起伏的胸膛里发出仿佛喉管撕裂般的气息声,大口大口的鲜血自他口中喷出,染红了他的病号服,在床单上,地上,留下一大片可怖的血迹。
他挣扎着,将扎在自己身上的针管拔出,仪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纪先生!你冷静一下!”
“请您躺下来,别乱动!”
听到警报声赶过来的护士和医生见状,七手八脚想把发狂的纪槿玹按住,纪槿玹用力挥开他们的手,脸色苍白,怒吼:“药给我!”
几人吓得一愣,又不敢私自做主,纪槿玹推开拦路的,要往病房外走。
就在这时,一人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一拳打在纪槿玹脸上。
“纪槿玹!”宗奚一拳没有留力,硬生生把他打得踉跄着后退几步,颧骨通红一片。他气得目眦尽裂:“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如果不是看纪槿玹下巴和衣服上都是他吐的血,宗奚恨不得再给他一拳。
这是他俩闹矛盾最久的一次。原本,宗奚以为会更久。
直到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冷战不得不由他主动打断。
电话里只有一句:“纪槿玹准备做腺体剥离手术。”
简简单单一句话,宗奚从头凉到脚。
腺体剥离,顾名思义,就是把后颈里那颗连接着无数脑部神经的腺体用人为方式取出。
一般做这种手术的,都是腺体病变,已经恶化到不取出就只有死路一条的病人。
这是对Alpha和Omega而言,最危险的手术。
以往的几个病例,成功率只有50%,成功了,被剥离腺体的Alpha或者Omega会变成一个信息素全无的Beta,更甚至,可能连Beta的身体素质还不如,寿命缩短也是常事。
不成功,就是死。
所以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没有人会选择这个高风险的方案。
宗奚想不通纪槿玹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要进行这个手术。
他忘了他大哥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