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望(192)
连来探班的赵添青和特别出演靳霄,都记得他这个永远不让话落在地上的副导叫俞朗。
就是费尽心思,都和男一号赵逐川说不上几句话。
“真会照顾人”这五个字,第一次有人拿来形容纪颂。
他想着,步履飞快地下了楼,想起刚才从生滚粥里冒出来的热气,肚子有些饿了。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以前在集星,从来都只有林含声他们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带点什么吃的”,纪颂总是乖乖坐在凳子上等投喂的那个人,现在纪颂慢慢长大了点,好像更适应了人与人之间相处下去的规则。
纪颂开门上车,在熟悉的副驾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把框架眼镜戴好,露出白净又尖尖的下颌。
他忙着回手机消息,半天没动作,赵逐川挂了P档,侧身给他系安全带。
最近品牌方没事儿就给赵逐川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寄样品,寄礼盒,小欧的家都快堆成了仓库,赵逐川不得不拿一些回了自己家。
纪颂呢,平时搞创作的时候,很看感觉,要是没感觉,只要不坐在电脑面前,不拿纸笔,让他干什么他都觉得好玩儿,没多久又开始研究护肤,很快就把赵逐川的样品给擦完了。
所以这脸,越看越润,要是现在没在外面,亲一口肯定不错。
“想亲我啊?”纪颂一眼看出赵逐川的意图。
赵逐川很诚实:“想。”
纪颂张嘴做了个一口咬掉食物的表情,大手一挥:“那我们回家亲!不去吃饭了。”
赵逐川喉结悄无声息地滚了滚。
他伸手摸了摸纪颂的肚子,“算了,你都饿了一天了,我先带你去吃饭。馋刚才买的粥了?”
“有点儿。”
“那去吃粤菜吧。”
小腹温热,纪颂一激灵,坐直了身子,小声说:“这还是在外面,某当红男演员别乱摸啊……”
赵逐川对此一向淡然。
“反正车里又拍不到。”
他说着,瞥一眼,像才想起来刚才纪颂为什么暂时离开一会儿,漫不经心道:“你们谈好了?你室友没事儿吧?”
一开始纪颂还很迟钝,后面渐渐咂摸出了赵逐川对俞朗的“敌意”,想都是那一两年俞朗没边界感的搂搂抱抱得来的,只觉得赵逐川很可爱。
从来不叫“俞朗”,勉强在人前称呼一声“俞导”。
等在纪颂面前了,赵逐川就硬邦邦地称呼“你室友”。
纪颂按住他放在小腹上的手掌心,宽大而温热。
“嗯,他是太累了。回头等片子送去评奖了,我再请他好好吃几顿饭,这段时间是得辛苦他一点儿。”
“行,”赵逐川破天荒地,“到时候我陪你。”
大四,京影对学生的“散养”正式开始。
和院系老师一起把《我将在何处游荡》送去评奖那天,纪颂拉着俞朗、唐千淳等一众本系的主创导演组,请老师们吃了顿饭。
饭局上,纪颂没吃几口,光聊天去了,该接的话都接上了,临走时,他去结了账,还被戏文系的老师叫到一边,说很久没遇到他这么有灵气的学生。
俞朗舍命陪君子,喝了不少酒。
等饭局结束,纪颂开车送唐千淳回了学校,又送俞朗回住处,俞朗的女朋友小跑下楼来接他,还鞠躬,很客气地对纪颂说,麻烦你啦,纪导。
哦,不麻烦。
这时京北已入了秋,纪颂穿一件单薄的短袖,手里握着车钥匙,回头看眼前这一栋栋亮着灯的居民楼。
那时候,他想起西直门老旧而温馨的民宿,想起打完球总会穿过夜市小吃摊的夏夜——
纪颂迎面站在凉飕飕的风里。
眨眨眼,一时以为是落叶枯败,覆了满头。
大学认识的同学还真不一样,相处起来没有高中那么二愣子,也没有那么亲了。
当红人气主持人林含声谈了个模特男友,说是男友才拍了奢牌的产品写真,下个月就能在京北某几个高端商场看到他参与其中的地广。
他没具体交代太多信息,连对象的年龄都没有细讲,意思是你上百度都能搜得到。
纪颂收到照片,大笑,我天,小林你男朋友好黑啊!
林含声发了个中指的表情包,说因为才拍的主题是海岛,刚从马尔代夫回来呢!
马代?纪颂问,东南亚人吗?
林含声否认,回了个邪恶笑.jpg。
他突然说,喂,颂颂,你的片子我看啦。
你看了?还没展映到你们央传来啊,你怎么看的?
林含声说,况野发我的啊,真了不起,颂颂,你把他拍得挺帅的。
纪颂还正像小猫一样翘着尾巴等摸摸,结果就这一句?
也只有面对老友,纪颂才能说话不用过脑子。
林含声笑笑,嗓音还和那年在集星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柔软。
他说,是啊,就这一句。
前几年,薄炀在人民公安大学念书,开学相较其他高校更早一点,薄炀就提前来京北找纪颂待两天,他也会喝多,纪颂不管他,他就只能睡绿化带。
纪颂无法,叫赵逐川来扛过薄炀几次,薄炀像早就看出了端倪,一直不说,有一次因为失恋喝得烂醉,才拽住赵逐川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帅哥,帅哥你要对我们颂颂好点儿啊……
有时候呢,薄炀和他女朋友又和好了。
兄弟俩喝醉了,薄炀给女朋友开视频,问她在干什么,她那边几点,电话那头的女孩子笑起来,说我是在香港,不是出国了!
薄炀叹气,没什么区别嘛。
女孩子又佯怒道,纪颂!你也不管管他!又喝成这样!
纪颂脸红扑扑的,眼睛抵着镜头,眨巴又眨巴,说嫂子,他归你管的呀……
女生正想说话,一看赵逐川也探脑袋过来看屏幕,惊叫一声。
纪颂就捏着赵逐川的下巴,让他往视频里凑,笑嘻嘻地说,我嘛?我归他管。
后来赵逐川告诉纪颂,你每次拉着我介绍给别人的样子,很动人。
为什么?
因为我很能明确地知道你爱我,甚至更爱我了。
被别人夸,纪颂会脸红脸热,被赵逐川这样夸,他只觉得鼻子和嘴巴都酸酸的,像吃了什么没放糖的梅子干,张嘴就想流眼泪。
有人在往前看,有人还频频回头。
其实回头也并非坏事。
薄炀在京北读书的这三年,学校管得太严,见个面像打地道战,学期内和纪颂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他大二就和在香港读大学的女朋友分了手,两人在过年时回老家又和好,一开学又分手,来来往往多少次,纪颂都记不清了。
但上个月薄炀才发来消息,说这回是真分了。
纪颂问为什么?
薄炀说这次她有新男朋友了。
这样啊……
纪颂头一次舌头打结,不知道怎么安慰。
毕竟分手分了半年,这是个很合适的、重新开始的时间,既对前任有尊重的余地,又有充足的时间去认识新的人。
为此,纪颂和赵逐川讨论过一回,这种从少年时代就发展的感情,不应该更像藤蔓吗?紧紧地绕着主体生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茁壮、纠缠,完全分不开才对啊。
赵逐川把他搂进怀里,说,那需要浇灌营养的。
什么营养?
会爱人的营养,赵逐川哑声,你就有这个天分。
作者有话说: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内容提要取自《似是故人来》。
还有段我很喜欢的: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
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
醒后要归去”
……标题需要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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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陷入一种舍不得完结的痛苦,这好像是我每次写成长型故事的毛病,文章的尾巴总会拖得长长,想要描述的细节像永远都说不完,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结束——看一章少一章了,还有情节需要交代,再次感激和大家度过了一个很长,很好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