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敌上恋综后全网嗑疯了(140)
他对高墙外的世界毫无概念, 然而,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天性,却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 沉默地凝视着那片被窗框分割而有限的天空。
这种时候管家总会适时地出现, 声音平板地提醒:“二少, 别看外面了, 夫人要出差回来了, 明天之前要将中国古代史研习完毕。”
黑发黑眸的小小人儿默默转回头, 视线落在书桌上那厚厚一沓远超他年龄理解能力的试卷上,眼神空洞。
在他的记忆里, 父亲这个词形同虚设,从未有过具体的形象。
而母亲林湘女士,则对他严苛到不近人情。
试题不容有错, 任何成绩上的下滑都会被视作不可饶恕的失败。
禁止自行选择兴趣科目或课外读物,所有学习内容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历史被列为重中之重。
绝对禁止踏出家门半步。
着装必须时刻符合身份形象,但私下里,却被强制要求穿上明亮的黄色衣服。
一日仅三餐,且必须练习用左手使用筷子。
在长辈面前,只能聆听,不得发表意见,任何质疑都被视为顶撞和不敬。
严格的规则像一座围城,既保护也限制着他的探索。
那时的顾瑾承天真的还认为所有人是为他好。
直到他无意间推开了那扇家中唯一始终紧锁的房门。
那天,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
“顾、瑾、愉。”顾瑾承望着房间进门处摆放的学生证,一字一顿地念出上面的名字。
愉快的愉。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墙的奖状,和玻璃橱柜里陈列的各式奖杯、勋章。
照片里的少年,眼神明亮,正用力地朝着镜头挥手。
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个少年和他长得很相像,不,更准确地说,是他和那个少年长得相像。
陌生的是,对方脸上那毫无阴霾的大笑弧度,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自己脸上的表情。
顾瑾承一件件物品探索过去,发现这位兄长喜欢穿黄色的衣服,最钟爱的科目是历史,是各类古诗词大赛的常胜将军。
还有,他是个左撇子。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书桌抽屉里,那份盖着公章的死亡证明上。
沉默了很久,他又缓缓环视这间充满了生活痕迹和辉煌成就的房间。
八岁的顾瑾承,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他从出生起,就是顾瑾愉的替代品,一个为了延续兄长影子而存在的复制品。
最后,他安静地退出了这个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没有质问,没有哭闹,只是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所接受的教育里,从未包含“反抗”这一选项。
只是从此以后,他偶尔在洗手时,会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个苍白寡言的倒影,无声地问——“你是谁?”
然而,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年。
顾天钦回来了。
不知他与林湘之间经历了怎样的谈话与博弈,他们最终一致决定,将顾瑾承送到外面的高中就读。
得知这个消息时,或许以前他会十分兴奋,但如今的顾瑾承内心并无多少波澜。
长期的情感压抑与规训,早已将他内心的情绪一寸寸剥离殆尽,只留下一具按指令行事的空旷躯壳。
世界是彩色的。
而他,黯淡着。
他们说“可以出去了”,于是没有任何缓冲与引导,他就这样被直接“扔”进了那个喧嚣陌生的世界。
踏出庄园大门的第一步,阳光刺眼。
他终于看到了书本上描绘过的街道与川流不息的车流。
而他背着书包,刚踏上校门外的人行道,就从红绿灯光滑的反光镜面上,看到了自己身后那群西装革履又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
“快看,那个人来上学还带保镖。”
“哇,好装啊……”
“哈哈哈哪家少爷来体验平民生活?真够占地方的。”
“受不了,这么有钱请家教不行吗?来学校挤什么,真好笑……”
毫不掩饰的议论和嘲笑如同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
顾瑾承的头越垂越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人类世界的怪物,格格不入。
甚至开始觉得,或许被关在家里才是更好的选择。
他只能强迫自己装作不在意,麻木地走出校门,踏进准时来接他的黑色轿车里,日复一日,如同执行一套设定好的程序。
直到某一天,他刚踏出校门,准备走向车时,一道清亮而又嚣张的声音猛地穿透了嘈杂的人群,击中了他的耳膜——
“你管过我一天吗?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呸!少废话赶紧给钱!不给是吧?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大家都来看看!就是这个男人,抛妻弃子,丧尽天良……”
紧接着,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儿子骂老子,你这个不孝的孽障!打你几下还敢躲,还敢反抗,搁在古代你就得被拉去浸猪笼!”
那道清亮的声音立刻更高亢地反击:“我反抗怎么了!我又不傻你打我为什么不躲?我是个人,不是你养的猪!你打我叫家暴,你不给我钱叫虐待!叫你一声爸是给你脸,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还没满十八岁呢!你再这样我立刻报警!告你遗弃虐待未成年!”
正值放学时分,这出发生在校门口的“大逆不道”的闹剧,瞬间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观。
顾瑾承的脚步下意识顿住,被那股鲜活又泼辣的生命力所吸引,忍不住想探头去看,却被身边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拦住:“二少,时间到了,您该回家了。”
顾瑾承眼睫微垂,顺从地坐进车里。
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他努力想看清那个敢当众和父亲叫板的少年究竟是谁。
车子缓缓启动,那个喧闹的中心和那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缩成一个看不见的黑点。
回到家,林湘照例只询问他的学业。
自顾天钦回来后,家里的氛围虽稍有缓和,偶尔也会问及他是否交了朋友。
顾瑾承如实回答“没有”后,便如同汇报工作般,提及学校即将文理分科的事情。
林湘几乎是立刻敲定:“选文科。”
顾天钦在一旁,也点头表示赞同。
顾瑾承第一次,升起了反驳的念头。
他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我想选理科。”
他喜欢数学的绝对逻辑,而且他的理科成绩明显更优异,也更得心应手。
然而他们,似乎从未在意过他真正想要什么。
家庭的气氛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争执感。
林湘的目光扫过他,那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瞬间压了下来:“你不仅仅是你自己。你身上肩负着更多的责任,你是这个家未来的希望,不能只凭喜好,只顾自己而活。”
她似乎越说越激动,“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多么渴望活下去,却没有你这样的机会。”
顾瑾承抬头——
“我不仅仅是我,那我是谁?”
“有一些人又是谁?”
顾天钦脸色微变,插话道:“小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瑾承直视着他们,点了点头。
一瞬间,林湘那一贯冰冷坚硬、不近人情的表情,突然碎裂,呈现出一种巨大的痛苦之色。
顾瑾承冷冷地看着母亲的反应——仿佛只有提及那个名字,她才像是一个真正拥有正常情感的母亲。
终于,他从父母艰难的叙述中,拼凑出了关于——顾瑾愉的故事。
顾瑾愉,在父母全部的爱与期待中诞生,从小便是天之骄子,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各项考试永远高居榜首。
母亲是叱咤商界的女强人,父亲是荣耀加身的缉毒警察。
他拥有一个近乎完美的、沐浴在阳光下的童年与人生。
然而,他的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了十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