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兄弟…(28)

　　是不好。
　　可虞峥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却不知道。
　　是在他们眼里顾嵬表现得很明显？还是顾嵬跟他们说了？
　　他们到底把他当什么？所有人都瞒着他？
　　虞峥嵘低下眼帘，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他情绪写在脸上，华然他们有点慌，齐齐上阵说好话，虞峥嵘听不太进去。
　　还是这个时候，有别桌的人过来热闹，他们才勉强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坐坐坐。”
　　有人让开位置，让那个社牛坐：“你别待会把酒洒我脑袋上了。”
　　社牛哈哈大笑，又问了句：“说起来驴子怎么没来啊。”
　　“嗐，怕和班长遇上呗。”华然还真知道，“他俩之前不是在毕业的时候，驴子给班长表白，然后他们一起了吗？”
　　“分了？”
　　听到这儿，大家就猜到结局了。
　　“要是分了还能稍微礼貌一下，关键是他俩分手的原因很尴尬。”
　　华然说：“他们俩在一起后，谈了没三个月吧，就感觉好像有点不对。然后班长发现她其实对驴子都只是朋友感情，就是比一般的朋友要要好一点，更深的接触怎么都别扭，甚至在一起三个月了，牵个手都很奇怪，就分了。你没看班长也没来吗？”
　　华然和驴子关系好，所以这事知道：“也不能怪班长。”
　　他摇头，故作深沉：“毕竟驴子和班长也认识了那么久，两家父母关系也很好，把青梅竹马的兄妹请误会成爱情不是没可能。年轻人嘛。”
　　华然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像是老者感叹：“就是可惜了，他俩现在感觉朋友都有点难做成。”
　　虞峥嵘眸色微动。
　　因为班长和驴子的事更具有讨论度，再加上他们这一桌恨不得快点把刚才的话题揭过，大家就热火朝天地聊起来，虞峥嵘没有参与其中。
　　他看着杯子里的冰块一点点消融，也一口口地把酒喝掉。
　　这场同学聚会，对于虞峥嵘来说其实也缺乏一点意思。
　　大多数同学现在都在上班，不是培训机构就是学校，要么就是在游戏和动画公司，走艺术的少，走商业的多。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人是要吃饭的。
　　但虞峥嵘和他们会没有话聊。
　　只有几个还在闲暇时候做一做自己作品的人，才能跟虞峥嵘聊起来。
　　所以虞峥嵘又换桌到那边去，跟他们讲最近在网上看见的一个小众艺术展如何如何，他们也很有兴趣，还有人跟虞峥嵘交换创新的心得。
　　“给你看我的新作品。”
　　旁边的同学拿出手机：“暂时只有一个轮廓，我想填充很多废料进去。”
　　这是一个海洋生态的作品。
　　大概框架是一条巨鲸，然后巨鲸是用海洋垃圾组成。
　　其实题材和想法不算多么新颖，但要看成品才知道是不是“新”的东西。
　　毕竟世界几十亿人口，想法会有所重合太正常，重要的不是灵感，而是做出来的东西。
　　虞峥嵘笑：“我画了幅画。”
　　因为已经送展了，所以给他们看成品也没关系。
　　虞峥嵘找出照片，和顾嵬不一样，他们一看就能悟到，甚至能够感觉到更深的扭曲和挣扎：“……你这幅画画的是谁啊？”
　　一个女同学捧着虞峥嵘的手机，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看得我好难受…想哭。”
　　虞峥嵘动动唇，没有把顾嵬的名字说出来：“一个朋友。”
　　他意识到也许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顾嵬喜欢他，可笑又可悲。他没有办法坦荡地说顾嵬，因为说了，他们都明白顾嵬这些感情都是因他而生。
　　——但虞峥嵘也没有发现一件事，其实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不会说出顾嵬的名字，甚至不是顾嵬，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些感情是私密的，他不会泄露出去。
　　他到底还是心乱，哪怕只有一点。
　　等到这场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
　　虞峥嵘打车回家，上后座时捏了捏眉心，下意识地想给顾嵬发消息确保安全，但在打开和顾嵬的聊天框时又沉默。
　　这种行为不应该。
　　容易让顾嵬误会。
　　虞峥嵘闭眼，给华然发了个自己上车了，还发了车牌号过去，就闭上眼。
　　到底多喝了几杯，半醉的状态，一直瞪着眼会不舒服。
　　华然收 到消息的时候缓缓打了个问号，又在迷迷糊糊间想起这俩人之间的事……嘶。
　　华然登时如坐针毡，在挣扎过后，还是小心地截图发给了顾嵬。
　　别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发完就跑。
　　顾嵬其实知道虞峥嵘在哪里聚会，也想过要不要在门口守着。
　　但他感觉到了今天一天虞峥嵘对他的态度都很微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前进，尤其虞峥嵘散发出了希望他能停住的讯号。
　　可……
　　顾嵬看着华然发给他的截图，眸色冷了下去。
　　虞峥嵘退得太多了，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接受的范围。
　　顾嵬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虞峥嵘回来。
　　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虞峥嵘才打开家门。
　　家里没开灯，他下意识以为顾嵬睡了。
　　结果拖着语调懒散地让AI管家把灯打开的刹那，就猝不及防地对上刚好起身朝他走来的顾嵬。
　　虞峥嵘：“……”
　　他捏捏眉心：“你有病在家坐着不开灯？”
　　顾嵬站定在虞峥嵘面前，嗅到他身上沾了点香水味，心情更加糟糕：“……”
　　他语气硬邦邦：“华然不用香水。”
　　虞峥嵘：“？”
　　顾嵬：“你身上香水味哪来的？”
　　虞峥嵘：“？”
　　他嗅了下，只嗅到了点烟味，也是同学们有人抽烟沾上的：“你嗅觉有问题就去看看……”
　　“虞峥嵘。”
　　顾嵬说：“华然喝了酒，你的同学们都喝了酒，为了保证安全你不应该把车牌号发给我，告诉我你回来了吗？”
　　虞峥嵘：“……”
　　他无声地呼出口气：“我给谁发是我的自由，我们只是朋友，你不是我对象，你心里有数吗？”
　　“那你就应该拿出对待朋友的态度，而不是避若蛇蝎。”
　　顾嵬压着火：“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推开我…可你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你不喜欢可以不用这样喜欢。”虞峥嵘抬头，被顾嵬的话弄得恼火，“我没有让你喜欢我，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有这些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大概是酒精上头，虞峥嵘想到华然他们说的话，又没忍住，把之前就诞生过一刹那的念头说出来：“顾嵬……”
　　他缓了点语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真的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们关系太好了，你没见过有别人像我们关系这么好，所以模糊了友情和爱情…其实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误会。”
　　这话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虞峥嵘的希望。
　　而顾嵬看着虞峥嵘的眼睛，那双干净、澄澈又漂亮的眼睛。
　　他从前总是觉得虞峥嵘逗起人来，让人无奈又心软，哪怕虞峥嵘有些话在外人看来很过分，他也觉得虞峥嵘就是很可爱。像恶劣的小狐狸，贱贱的，非要撩一下火。自以为自己是一拳打倒了老虎，殊不知撩动的不是恼火，而是心火。
　　而现在……顾嵬还是第一次觉得虞峥嵘这张嘴是真的可以那么气人。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像是在将他的心脏千刀万剐。
　　虞峥嵘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顾嵬气笑，想说什么，但望着虞峥嵘，忽然又意识到，其实说什么都没用。
　　虞峥嵘可能真的没有意识到，一个喜欢他的人，会想要做什么。
　　他明白他的感情，却不知道他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