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还有救吗?(42)
陆南扬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不吃药?”
谢泉还是摇头,手在身侧死死攥起床单的一角,哑声说:“今天已经吃过了。”
陆南扬的大脑转了半天,才逐渐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是在减药?”
谢泉没有应声,表情痛苦地喘息着,前额的汗水顺着颚骨的曲线一路下滑,滴落在身下的床单里晕开。
“你出去。”谢泉沙哑地说。
“那怎么行?”陆南扬稍稍提高了声音,“怎么做才能让你好一点?要不你先躺下,我去倒杯热水,或者、或者我打个120,让医生看看你的情况应该怎么——”
陆南扬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谢泉拽住他的头发往下一拉,堵住了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37章 别怕
谢泉确实害怕打雷,但不是从小就怕,而是从10岁那年的夏天。
谢泉10岁那年,云城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暴雨。那时道路的排水系统也不甚完善,老旧的城区很快就被淹成了一片汪洋,路上的积水一直高到成年人的膝盖。
谢泉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个星期五。谢远强带着一身的潮湿腥臭进了屋,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就盯着餐厅的一角看个不停。
徐倩战战兢兢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紧捏在胸口,抖个不停,面上却还要努力挤出个笑脸,“你回来了,稍等一下,饭已经好了,我马上就盛出来。”
谢远强指了指餐厅的垃圾桶,语气平常地问:“桶里的垃圾怎么没倒?”
徐倩吓得双腿发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硬着头皮解释,“今天下雨了,你看,外面全是积水,还在打雷……”
然后,在房间里写作业的谢泉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哀嚎。
他冲出房间,就看到谢远强拽着徐倩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用力往墙上砸去。徐倩拼命地挣扎着,两条腿在地上无助地乱蹬,谢远强见状一脚踩在徐倩的脚踝上,后者大声哭泣起来。
谢泉扑过去抱住了谢远强的腿,使出浑身的力气试图阻止,“别打了,爸爸你别打了!我去倒,我去倒垃圾好不好?”
但发起病来的谢远强根本无法沟通,他一脚把谢泉踹开,谢泉就再扑过去。反复几次后,谢远强终于烦了,放开徐倩,拎起了他。
“你去倒是吧?好,你去。”
谢远强打开玄关的大门,倾盆的雨水和狂风立刻倒灌进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徐倩顿时发了疯似的朝谢远强扑过来,想把他拦住,然而谢远强朝她胸口踹了一脚,让她丧失了最后一点行动力。
徐倩那双浮肿的眼睛里透出绝望,拼命地喊,“你别管,阿泉,别管,快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谢远强拽着谢泉的头发,就像拎起一只小鸡,然后在徐倩的尖叫声里,谢远强把谢泉和垃圾桶一块扔出了门外。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上了锁。
谢泉被扔进了路边的积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爬起来。天色越来越暗,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谢泉一边敲门一边大喊着求救,可是这样的大暴雨里,根本就没有人路过。
水,到处都是水,他被四面八方的冷水彻底包围,只能坐在门口,竭力蜷缩起四肢。
那一晚,惊雷一个接一个地劈下,有的距离近到都有震感。谢泉不知道哭了多久,又害怕了多久,有时害怕到极点,又希望闪电能劈到自己身上,最好劈中他家的房子,把谢远强一并劈死。
他是在后半夜被一位环卫工人发现后送去医院的。后来谢远强赶去,病房里的医生护士都夸他把儿子养得坚强懂事,真是一位好父亲。
从那之后谢泉开始害怕打雷。每当雷声轰炸在耳旁,都会把他带回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被浸透在冷水里,发着高烧、呼吸困难,然而始终没有人开门,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
-
这个吻有些过于绵密了。
谢泉好像一个缺氧的人拼命汲取着氧气,又像一个溺水者死死抓住唯一的稻草,陆南扬想把头抬起来一点都被一把扣住后颈往下压。
像是要确认他口腔的轮廓一般,谢泉的唇舌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处领域,让陆南扬想起菜市场上宰杀鸡鸭的屠户,要先拎着它们的脖子,一寸寸地确认羽毛下的肥瘦。
而他不喜欢这样被赤裸裸当成猎物的感觉。
谢泉进攻的节奏忽然被打乱了,一直被他抵着的那条舌头翻身压住他,撬开他的唇齿。还没等他有机会重整旗鼓,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陆南扬已经反过来压在了他的上方。
蟒蛇缠住了猎豹的脖颈,而猎豹的利齿也同时瞄准了蟒蛇的七寸。
汗水黏腻地沾在皮肤上,耳畔只剩下滚烫的呼吸和错乱的亲昵。谢泉力道发狠地咬了陆南扬的唇角一下,舌尖上立刻尝到了铁锈味。陆南扬吃痛地向后一退,膝盖却正好撞上某个硬物。
谢泉拉着他的手腕向下拽,同时俯身贴上他的腰,随后动作一顿。
除了牛仔裤的皱褶外,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陆南扬仰起头,在谢泉的唇角啃了一口,手掌顺着他的力道往下摸,声音低哑,“要帮忙吗?”
谢泉皱起眉,忽然觉得很没意思,钳着他的手往外一甩,松开陆南扬,翻身坐在床边。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单调的雨声给尚未平复的喘息做背景。
陆南扬没硬。
那上次呢?上上次呢?
第一次他们在酒吧见面那回呢?
他总不会一直都没硬过吧?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谢泉烦躁地掐断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过床伴的反应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陆南扬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靠在床板上,肩膀挨着谢泉。沉默成了今晚的良药,苦涩而漫长,却缓缓地起效。
“好像不打雷了。”最后还是陆南扬先打破了沉默。
谢泉看向窗外,雨下得还是很密,但确实听不到雷声了。乌云还是黑压压地盖着,玻璃被洗刷得很干净。
这种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很多余。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要好到足够去要个解释或讨个说法。
说到底这样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开始的?陆南扬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他的发病和胡作非为?莫名其妙地付出,却不讨要任何回报。
这让他不安,让他无法理解,让他想逃离的同时又难以克制地上瘾。
“你感觉好点了吗?”陆南扬伸手贴上谢泉的额头,温度还是烫手,但似乎不出冷汗了,呼吸也已经平复。
“有退烧药吗?”陆南扬问。
“你租的房子你问我?”谢泉连眼皮都懒得抬。
“那我不是还得出去么?”陆南扬说,“万一我走的时候又打雷了怎么办?”
“……”
有病。
从小到大这里下过这么多次暴雨,也没见哪次打雷把他吓死。
“书桌右边抽屉里,有个医药箱。”谢泉烦躁地伸手一指。
陆南扬翻身找了一阵,拿出退烧药,又找到保温壶。谢泉眼帘微垂看着他忙活,昏暗的顶灯下,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陆南扬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又把药片塞到他手里,看着他吞下去。
“今天的雷打得是挺吓人的。”陆南扬在他身边坐下,“陈子歌本来想带我们玩一通宵,因为这破天气也取消了。有个妹子是学气象的,她说今天的乌云压得特别低,明天早上说不定都能看到被劈坏的树。”
谢泉皱起眉,他就不喜欢陆南扬这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礼貌得让人莫名不爽。
“下次别管我了。”谢泉把水杯粗鲁地塞回陆南扬怀里。
陆南扬赶紧拿稳杯子放回原位,“说什么呢?你这样子要不是我正好回来了——”
“云城年年都下雨,年年都打雷,我也活得好好的!”谢泉提高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