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养护指南(110)
江棋瑞将手机收回口袋,没有马上离开。
他抱着宋思玺,依恋地靠在宋思玺怀里。
宋思玺抚着他肩膀,下巴轻蹭他脑袋,忽然笑了声开口:“我们瑞宝好像又长高了,上周量身高是……178?”
江棋瑞纠正他:“是178点5。”
“点”字上加了重音。
宋思玺笑:“这样啊,那现在应该有178点6了。”
听出他故意的语气,江棋瑞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他为自己辩驳:“肯定有179了。”
见怀中人眉眼间阴云散去,宋思玺轻揉他脑袋,配合应:“嗯,下周再帮你量量。”
巷子外的喧闹声淡了。
车祸似乎并不严重,人群已然散去。
尽管再不舍,江棋瑞还是松开了宋思玺。
宋思玺将伞递回给他,撑开了自己手里那把。
穿着相同校服的少年分站在各自伞下。
宋思玺轻声开口:“你先出去吧。”
有那么一瞬,连日来压在心底的惴惴不安几近爆发,让江棋瑞险些不管不顾地想要让宋思玺和他一起出去。
不再遮遮掩掩,肩并着肩,走进他人视野。
也只是一瞬。
骤然的念头顷刻被理智吞没。
又想起钱景澄不明原因的转学,江棋瑞彻底冷静下来。
他轻应一声。
走出几步,又回头重新看向宋思玺,开口:“下周见。”
高大的少年站在几步远的雨幕下。
柔和了冷冽眉眼,朝他轻轻笑着:“下周见。”
身姿挺拔的少年终于彻底转身离去。
一步步踩在雨点中。
最后留给宋思玺的,是一道黑伞下,单薄沉寂的背影。
·
车开进熟悉的庄园时,黑云压天。
偌大的庄园仿佛被笼罩进一片凄清之中。
轿车停靠在主楼前。
司机下车,撑开伞绕到后座,帮后座人打开车门。
江棋瑞迈下车,发现主楼的大门正开着。
他走进玄关,正好撞见拎着包的管家。
见管家拎着包似是要离开,江棋瑞微怔,停下脚步。
管家见到他,一如既往躬身。
而后才开口,轻唤他:“少爷。”
江棋瑞看着他,短暂沉默:“你……”
管家主动接话:“是的,我要离开了。”
年迈的老者在庄园里任职几十年,第一次露出不符合身份的笑:“买了今晚回老家的飞机票,现在要去机场。”
见江棋瑞不说话,管家又继续:“先生已经在餐厅用餐,少爷您进去吧,玄关凉。”
话闭,他再次向江棋瑞欠身,而后拎着包迈开腿。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棋瑞出声:“是你自己辞职,还是爸爸开除的你?”
管家脚步微顿,没有马上回答。
短暂寂静,他轻轻笑了。
“这不重要,少爷。”
老者重新看向少年,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笑容堆叠褶皱,让他看上去像个再普通不过,街边随处可见的和蔼老人。
良久,他轻叹一声,对江棋瑞道。
“少爷,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但……还是祝您自由。”
话音落地,身后大门合上。
江棋瑞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
站到身体不受控打了个冷颤,他才回过神来,换了鞋往屋内走去。
一路走进客厅。
长桌主位上,男人一如往常,不急不缓地用着餐。
江棋瑞走到桌边,却没有像过往一样,拉开椅子坐下。
他静静站在桌旁,看着主位上用餐的男人。
男人连头都没抬一下,像是丝毫未察觉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
直到江棋瑞开口:“为什么?”
叉子轻碰餐盘,在空荡的客厅响起阵阵回音。
好一会,主位上的人才缓缓放下手中餐具。
他慢条斯理地拿过手边餐巾,擦净嘴,才仰头,满脸失望地看向江棋瑞。
“经历过幼时你姐姐替你跪在雨中受罚,我以为你应该足够清楚,你身边所有人,都要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可你却还是天真地步步踏错,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江棋瑞轻蜷垂落在身侧的手,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主位上高高在上的男人。
对这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人失望过无数次,他原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能令他更加失望的,可如今看着,他竟又觉得更加陌生。
“真的是你。”
少年的声音不受控打着颤:“就因为他跟我说了几句话,你就这样去插手他人的人生?”
江泰弘轻蔑地笑了声:“插手?”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江棋瑞:“他这样的蝼蚁,配我动手吗?”
江棋瑞错愕地看向这个总是能一遍遍让他觉得陌生的男人。
“我只需要随口问一句,再表现出一点不悦,多的是人前赴后继地将他们驱赶出宣城。”
男人走到江棋瑞面前,一字一顿:“他们是,你的那些个所谓朋友是,宋家,也同样是。”
江棋瑞瞳孔骤缩。
“我分明警告过你。”
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
同幼时记忆一般,如一座巍峨高山,压得江棋瑞无法喘息。
“你第一次这样不听话,可见我对宋家那小子的判断没有出错,他会毁了你。”
江棋瑞只觉胃部一阵痉挛。
天地仿佛颠倒。
一片嗡鸣声中,他又听见江泰弘开口。
“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再有一次,就不会是仅此而已了。”
“公司总部已经迁去Y国,移民手续都已经办妥,晚上收拾好东西,明天出发。”
江棋瑞猝然抬眸。
一瞬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连日来隐约察觉到的不合理在这一刻串成了明朗的一条线。
所以近两年出国出差的频率越来越高,所以前阵子整整出国了大半年,所以调查了他却一改往常地隐而不发……
窗外忽地一片大亮。
随之一声震地的惊雷。
江棋瑞不受控浑身一颤,手脚冰冷得像是坠入冰窖。
达到目的的江泰弘迈开腿离开。
不过走出两步,他又停下,而后像是随口般,出声问江棋瑞:“对了,你姐姐的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江棋瑞一瞬间停了呼吸。
后背泛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脑海中骤然浮现江和雅曾说过的话。
——他是那样符合父亲对我们的要求,没有感情,聪慧过人,永不出错。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江棋瑞垂眸,已经完全听不见自己声音:“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能怎么样。”
他朦朦胧胧听见江泰弘轻叹一声:“可惜了。”
而后脚步声远去。
四周寂静得唯余大雨磅礴砸下的声音。
江棋瑞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卧室。
关上门的瞬间,他浑身脱力地跪坐在地。
书包从背上滑落。
少年苍白的手拄在红木地板上,无法抑制地一阵阵干呕。
眼泪砸在地板。
一滴、两滴、三滴……
少年模糊着视线,本能地轻唤着那个能让他安心的名字:“阿玺……”
而后仿佛求生本能般,他仓皇地转身去拿身后的书包。
浑身发冷,抖着手,拉了好几次才拉开书包拉链。
摸索到书包夹层,好不容易翻找出电话卡,在要换上的瞬间,脑海中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江棋瑞,你要我的人生,为你止步吗?
他浑身一僵,模糊的视野一瞬间变得苍茫。
“朋友们,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我的梦想是在全国开遍超市。”
“我以后要当职场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