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火止沸(61)
可喻兼而觉得他既然是捡了朋友不要的狗,而且还养到现在都没弃养, 肯定心里还是喜欢的, 还很负责任。
还和狗吵架……这画面想想就有意思。这个老板真有意思。
他正想着, 社会哥招呼道:“进来坐, 随便坐, 吃什么就点,我手艺不比厨师差,忙不过来才请的, 以前我在夜宵街摆摊儿都是自己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喻兼而就坐到了上次他坐的位置, 正要拿菜单,突然笑了笑,看着社会哥说:“和我上次点的一样。”
这氛围太轻松有趣了,喻兼而都忍不住想要恶作剧了。
社会哥对上他闪闪的眼神, 立刻get到了他的意思, 也笑了起来:“考我啊?”
喻兼而笑着摇摇头,正要开口点单, 对方就流畅地说了出来:“花甲螺蛳粉,加辣,加炸蛋、螺肉、青菜、腐竹……”略停了两秒像是思考,随后自信地说,“肥牛,亲亲肠。是不是这些?”
喻兼而怔了怔,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其实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对方大笑着给他台阶,道:“那我就是瞎说的,哈哈哈哈。”
“应该不是吧,”喻兼而说,“我刚刚就是打算说这些,可能就和上次是一样的。”
“那行,您稍等,我这就做去。”社会哥说着就朝厨房走去。
厨房是半开放的,喻兼而看着他在里面拿起围裙系上,从架子和冰箱里拿食料出来,重新开了火,动作很利索。
他边洗菜边和喻兼而搭话:“我正好也没吃晚饭呢,介不介意我搞两份坐着一起吃啊?介意也没事儿,直说哈,我这人直来直往,很好处。”
看出来了。喻兼而对这人挺有好感的,当即就说:“不介意,正好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喻兼而索性起身走到厨房窗口,瞥了眼窗台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搭在一旁晾着的抹布都洗得清爽。
他趁社会哥转身的时候飞快地用手指擦了下台面,没油没灰,就放心地用手肘半搭在上面,好奇地往里瞅。
社会哥转过身来看到他这样子,笑了笑,继续手中的活儿,一边和他聊起来:“加班啊今天?这么晚了才下班?”
“不是,有点别的事。”喻兼而问,“这店是你自己开的吗?”
“是啊,跟别人盘的。”社会哥说,“以前是一猪脚面店,不知道你吃过没。”
“没吃过,我刚到这边上班不久。”喻兼而说,“我上次在这里吃的螺蛳粉很好吃。”
“哈哈,谢谢,我独门秘方,肯定好吃。”社会哥兴致盎然地说,“我以前出夜宵摊儿的时候就有电视台还拍过呢,多亏他们,那段时间爆火,好多外地游客跑来打卡,赚了不少,就干脆盘了个店,有瓦遮头,省得风吹雨淋的。”
喻兼而和他聊这几句下来,心里有点儿好奇。对方的谈吐挺有条理的,不太像喻兼而对小混混的刻板印象。
但他很快就反省了自己,不该因为外貌打扮和纹身就判定对方是小混混。普通人也有这么打扮的权利啊,又不犯法。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对方是真的清楚记得自己上次点的菜,那这记忆力就不太普通人了吧?又不是常客,就来了那一回。
喻兼而正疑惑着,对方道:“你中文挺好的,来中国待不少年了吧?不仔细听都没什么口音。我这儿昨天来一客人,好像是澳洲的,中国话也能说,但那口音一听特重。哎,你哪儿的?”
“丹麦。”喻兼而说,“我爸爸是中国人。”
社会哥原本正低着头打蛋,闻言抬头看他,挑了挑眉:“哟,还是混血?”
他的语气和神态并不会令喻兼而不舒服,就只是有点惊讶和新奇的样子,没有恶意。
他扭头拿了双筷子飞快地搅拌蛋液,一边对喻兼而说:“我也混血,我妈南方人,我爸北方人,南北混血。咱俩这算老乡啊。”
喻兼而顿时又被他逗笑了,点点头:“算吧。”
“我叫詹骥,詹天佑的詹,老马伏骥的骥。”
詹骥停了下,不确定对方具体的中文文化水平是不是和口语一样好,就拆分了一下:“就是马字旁,冀,呃,希冀的冀,就是上面一个北字,下面一个田一个共。有点复杂,等下我写给你。”
“没事,我知道这个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选修过中文,我们还学文言文,我这一科的成绩很好。”喻兼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中文不错。
如果不是为了敷衍某些人,他才不想装学渣。他就是成绩好,凭本事学出来的,为什么要装不好?
“这么牛?我读书那会儿最怕考文言文了,就这个分数最低。对了,一般大家都叫我骥哥。你要觉得这我占了你便宜呢,就叫我小詹小骥都行,我都无所谓。”詹骥看着他问,“你呢?”
“喻兼而。一般都叫我小喻,你想怎么叫都行,我也是挺无所谓的。”喻兼而说。
“中文名啊?”詹骥问,“有外语名吗?”
这没什么好瞒着的,喻兼而就告诉他了:“Bernardino,中文音译的话好像是……”
詹骥抢白道:“伯纳迪诺。Bernardino,好像是……坚强勇敢的意思?我记得以前有个意大利的画家,跟你同名。”
喻兼而听他念自己外文名的发音很不错,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更惊讶了。
詹骥看懂了他的表情,笑道:“看不出来吧?”
“……不是,没……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喻兼而局促地站直了身体,急急忙忙地向他道歉,“对、对不起。”
“没没没,别紧张,没事儿没事儿。”詹骥见他紧张,忙安抚道,“真没事儿。”
喻兼而看他脸色真是一派坦然,这才放下心来,微红着脸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初中的时候我成绩可好了,不是我吹,真年级第一,读书特认真,老师们可喜欢我了。”詹骥说。
他的态度并不是刻意吹嘘炫耀,也没有太多怀念,看起来就只是顺口说到了一件很普通的往事。
那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这话喻兼而不敢问。这太没礼貌了,还政治不正确。
人不一定非要成绩好的嘛,詹骥现在这样子开朗健谈,好好儿地开着一家干净好吃的小店,谁又能说他不好呢。要是拿詹骥和那些高学历的犯罪分子比,高下立判。
喻兼而就没接那话茬,只是看着詹骥把蛋液倒入烧热的油里炸,一下子就炸出了漂亮的泡泡,香气也溢了出来。喻兼而真饿了,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詹骥抬眼瞥了下他,扯开话题:“你看着年纪不大啊,就上班了?”
“嗯。”喻兼而不太想回应这个事,就含糊地应了一声。
詹骥察觉出来,换了个话题:“对了,有个事儿,正好认识了,我就顺嘴问问啊,你听听就行。”
喻兼而点点头:“不用这么客气,说吧。”
詹骥道:“就是我一哥们儿,他妹读高一,挺好一女孩儿,很乖,别的成绩都不错,就英语差,不是她不学,是跟不上。以前在老家,那边条件不好,压根儿没英语课,没这个基础。过来读书一看,别的同学都能直接跟老w——”
说到这里,“外”字差点就脱口而出,被詹骥及时吞回去了,尴尬地看喻兼而。
喻兼而好笑道:“没事,我平时也被人叫老外。”
“嗐……”詹骥道,“就,她同学都能直接跟外国人说话了,她还分不清时态呢。那人家老师上课又不可能迁就她一个人,耽误别人的进度。可愁人了。她家里就想给她找个家教,最好是外教,钱好说,他家拆迁不缺钱。我看你脾气性格都挺好的,估计她家里人也放心。你有兴趣接这兼职吗?”
喻兼而不缺钱,而且身边的事多,闻言没含糊,直接摇了摇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