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火止沸(125)
詹骥犹豫了一下,进屋了。
喻兼而把门关上, 硬起心肠去厨房做饭。刚刚詹骥回来就被傅椎祁叫走,买的东西顺手放在了门口,那个空隙里,喻兼而就开门把东西拿进屋摆放好了。
行吧,他不得不承认,之前他有在猫眼里看一看外面的动静……毕竟还是有一点点担心傅椎祁发癫伤害无辜的人!
现在喻兼而不看了,轮到詹骥看了。
喻兼而在厨房煮上饭之后,看看时间还早, 就出去客厅, 打算利用这间隙和詹骥说说什么, 却见詹骥正站门板后面凑在猫眼上往外看。
“别看了。”喻兼而说, “就是碰瓷。”
“不是……好像真不是。”詹骥依旧凑那儿看, “你来看下,他真一直躺那里没动。”
“装的啊,他脸皮超级厚……”
说是这么说, 喻兼而听詹骥那么说,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想起今天最开始见到傅椎祁时对方那宛如三个月没进食过的吸血鬼模样,犹豫再三,迟疑着道:“你别管他……”
可他话音还没落,詹骥已经拧开了门把手, 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看看, 你待屋里别动。”
“……”
喻兼而下意识想要拦他,可想了想, 还是没拦。只是心情复杂微妙。
没多久,他听到詹骥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小喻,你来下,他好像真的晕了。”
“……!?”
喻兼而心中一惊,急忙出去,见詹骥蹲地上,把傅椎祁上半身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试图叫醒对方:“喂,傅椎祁?傅总?傅先生?”
实在是叫不醒。傅椎祁静悄悄地昏死着,脸色惨白里透着病态的薄红,宛如……一个睡美人。
詹骥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有一点发热。我先把他弄屋子里去吧,在走廊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
“……哦。”喻兼而道。
*
傅椎祁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却又好像很短。他梦到了长大后的喻兼而和自己重逢,也就是确立关系那会儿,再到后来,直到如今。
一幕幕鲜活的记忆,让他想起自己确实做错过很多的事,被甩再自然不过。
可是,喻兼而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他……
傅椎祁把自己给哭醒了,但醒来下意识地一抹眼睛,却又是干的,并没有泪水,甚至干涩到发疼。
他怔怔地睁开眼睛看了天花板几秒,后知后觉地听到了屋里其他人的呼吸声,心中猛地一喜,急忙坐起来循声望去:“兼……”
与詹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傅椎祁的声音戛然而止,弯起的笑容也火速垂了下去,不悦地问:“你怎么在这?”
“大哥,我把你救进来的。”詹骥恳切地说。
简直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叫“大哥”!很难不认为这是故意的!装什么嫩哪?少读那么多年书就当自己真是不长岁数了?
傅椎祁刻薄的话几乎就要破口而出,但最后关头还是堪堪憋住。
喻兼而不在,结合之前喻兼而的态度,傅椎祁觉得很可能真是詹骥把自己救进来的。
虽然两人是情敌关系不共戴天,这会儿对方还有暗戳戳阴阳自己年纪大的嫌疑,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那么刻薄。
至少这会儿不能,过两天再说。最好就是两天过后这家伙自觉拿了钱走人。
詹骥关掉手机里刚刚自己一直在背的单词APP,好笑地欣赏了一会儿傅椎祁复杂多变的脸色,然后说:“你有点低烧,脸色不好看,躺会儿好些了就自己去看医生吧,或者你有钱可以叫救护车。”
傅椎祁哼道:“挺会装啊,别装了,喻兼而又不在这。”
绿茶一个。呵呵。别想了!两个绿茶怎么可能有结果?茶量超标!
詹骥笑笑,没为自己辩解,从床边的沙发椅上起身就要离开,被傅椎祁叫住:“等下!”
他停下,转头看对方。
傅椎祁犹豫了下,问:“你俩……真在一起了吗?”
詹骥犹豫了一秒的时间,含糊道:“你问小喻吧,他怎么说,就是怎么。”
詹骥的本意是配合喻兼而的演出,所以自己不来说,怕和喻兼而的台词、策划相违背,拆了对方的台,不料傅椎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心中连连冷笑:果然就是被包养了吧,都不知道算不算在一起。
詹骥怕自己说多错多,急着要走,可刚走到门口,傅椎祁又说话了。
这回傅椎祁的声音压低了下来,气焰有些虚:“……我刚给你钱,不是要侮辱你,只是我只有钱。”
詹骥:“……”
他也好想试试有朝一日说这台词的滋味啊。“我穷得只剩下钱了”什么的。想想都馋哭了。
淡淡的惆怅笼罩住了詹骥,他幽幽地说:“你这话,有点欠揍。”
傅椎祁没接这话茬,继续说自己想说的:“你拿了那笔钱,有钱了,就可以把你妈妈也接来美国一起生活,省得她一个人在国内省吃俭用的……”
詹骥原本还有点跟傅椎祁调笑的心思,此刻听他提起自己的妈妈,还一副很熟悉妈妈情况的态度,顿时脸色一凛,一丁点笑意都从脸上找不到了,转过身,厉目瞪向傅椎祁。
傅椎祁乍一见到他这么凶狠的样子,一怔。
“你最好搞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詹骥微微地眯起眼睛,“我是比你穷太多,社会地位也比你低,人脉也没你的强,但你应该知道,我反正已经是烂命一条,不值钱,而你……就不一样了。”
傅椎祁恍然意识到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刻意拿他妈妈来威胁他……
转瞬,傅椎祁的心中又为此酸涩起来。
詹骥确实没他有钱,没他有社会地位,没他的人脉强,可除了这些其实顷刻间就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灰飞烟灭不复存在的概念物之外,詹骥哪点又不比他强呢?
短短的接触,傅椎祁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詹骥的性格和品行是好的。
也许性格能伪装出来,可又有几个穷人能真的面对唾手可得的五百万美刀、那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他甚至只是让对方离开喻兼而,而没有别的任何代价。
更难能可贵的是,詹骥不是一个小孩子或者少年人,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快三十了,也不是温室中的花朵,詹骥那悲惨的背景、曲折的经历,傅椎祁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来,詹骥在市井之中摸爬打滚,如今依旧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份心性,傅椎祁其实是赞赏的。
他甚至觉得,比认贼作父的自己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说不定,喻兼而的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
此外,詹骥还和他的父母亲情深厚。
当年詹骥的父亲入狱,是因为杀了欺辱他妈妈的坏人,后来没有判死刑,这些年,詹骥母子俩并未与他断绝关系,时常前往探望。听说,他爸爸很努力在里面改造,争取减刑。
傅椎祁越想越自卑起来,心一阵阵地绞痛,甚至不太有脸再去直视对方。
半晌,他放缓了声音,闷闷地说:“我不是威胁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威逼,只利诱。”
“……”詹骥看他这模样,都有点哭笑不得,但依旧还是绷着脸,说,“别说了,你歇着吧。”
说完又要走,傅椎祁却仍在那说话。
“你什么都有,别跟我抢喻兼而。”傅椎祁小声地说。
“……”詹骥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看他一会儿,道,“你以后好好儿说话吧。”
傅椎祁马上问:“那你愿意离开他吗?”
詹骥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气,很无奈、又很认真地告诉他:“小喻不是物件,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不是我放弃,你就可以拥有。我放弃,你也不一定就会拥有,你明白这个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