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夜莺(74)
阮绥音点点头,轻飘飘开口的却是毋庸置疑的否定:“我才不要。”
“为什么…?你对他没有感情,不是吗…?”
“啊…为什么?”阮绥音重复了一遍他这可笑至极的问题,“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谁赋予你的资格问出这个问题?”
裴路瘪了瘪嘴,说不出话。
“话说回来了,说什么分手不分手的,你们不是包养关系吗?拿好你的钱和资源就够了,除此之外——”阮绥音冷眼看着他,“他对你的好从来就不属于你,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很难理解吗…?”
裴路摇摇头:“你又怎么知道…他对我的好全都是因为我像你……”
阮绥音被他这话问笑了:“你觉得他对你是真爱呀?”
“你自己也知道,我和你并没有那么像……”裴路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只是因为你让他和我分手,他才毫不犹豫听任你,可是他明明对我也——”
他话没说完便被阮绥音那十分刺耳的笑声打断了。
“你可真是……”阮绥音两只手捂住脸笑得险些岔气,好一会儿才接上下半句,“如果觉得他爱的是你,那为什么还要亦步亦趋地模仿我呢?”
裴路愣住了,微颤着眼说不出话。
“你看看你…”阮绥音跳下台子,缓步踱到他面前,抬手撩起他的银灰色长发,“头发每长出来一点就要补染、很麻烦吧…”
“你知不知道,你画上去的那两颗泪痣在你脸上有些违和…”
“为了和我一样瘦得病态,吃完你爱吃的甜品之后偷偷催吐了吗…?”
“其实我穿衣服的风格并不适合于你…”
远远不止如此。
只有裴路自己清楚,远远不止如此。
没有人知道他小号几乎关注了阮绥音所有的站子、所有专发阮绥音的视频号,花了数不清的时间用来反复观看阮绥音的物料,只为了模仿他的神态、举止,甚至因为被诟病只是皮相相似而毫无神韵,他把阮绥音的小习惯都变成了自己的习惯,就连阮绥音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动作、微表情,他都无一遗漏地学了去。
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阮绥音却让他感到不像阮绥音。
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阮绥音,而自己学的始终只是皮毛罢了。
“——可是呢…?”阮绥音指尖顺到他脖颈,滑过他喉咙,“这个你模仿不了吧……”
他的嗓音,那仿佛夜莺鸣泣枝头的颓圮之声,他整个人唯一仅剩的、真实的东西。
那才是即便顾闻景明知道他的身份、美貌、性情全都是假的、却仍无可自拔地沉溺于他的最后真相。
“你顶着我的名头吃红利还没吃够吗?之前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粉丝不会放着我这个正主不理去追随你一个冒牌货。”
如果说曾经他对裴路还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悯,那现在,他对这个偷走自己东西的金牌替身只剩鄙夷和怨怼。
“可顾闻景不一样,他不能爱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多看你一眼。”阮绥音冷声道,“我还没有苛责你从我这里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竟然还跑到我这里耀武扬威——”
“——其实,你连做一个低配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阮绥音讽笑着,居高临下地用那最动听的嗓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而已经无地自容地将脑袋迈进胸口的裴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笑里带着难言的涩楚,即便笑着,也像下一秒就要泪流满面。
“可是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裴路咬咬牙,泣不成声地卑微乞求,“就施舍我…一点点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都不可以吗…?”
“……我的就是我的。”阮绥音拿起一沓信,垂眸拨弄着。
且不说他会像珍惜宝石一样看重每一份爱,就算是可有可无,也轮不到一个小偷来绑架他。
“不论我拥有多少,都没有任人偷抢的道理,我不是救世主呀……”
毕竟向斯醒死后,也再没人不计条件、不求回报地拯救过他。
他所有的仁慈、善良、天真,早就跟着向斯醒一起惨死了。
被吊死在吊灯上、被焚毁在烈火中、被掩埋在废墟下。长眠不醒。
【作者有话说】
【艾怡良《我多想变成她》,作词:艾怡良】
第61章 原谅你越爱越恶
“前两天沈家在坎纳的矿切出一块蓝钢玉料,是很罕见的湖蓝色,出个手镯一定很衬夫人,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排队要竞拍,但我们可以——”
“阮绥音和玉石似乎不搭调。”傅斯舟打断了林森,目光隔着放大镜片紧盯手里的零件,用镊子细致地拼装微调。
玉石温润,而阮绥音和闪闪发光的东西更合衬。
距离阮绥音的生日还有十天,傅斯舟不得不开始琢磨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
“下周要开幕的斜阳号拍卖会上倒是也有几件合适的,比如这瓶蓝闪翎尾鱼的鳞片,可以用来装饰演出服,让夫人在信鸽汇演上穿。”
“蓝闪翎尾鱼是濒危动物。”傅斯舟说,“别给动保协会和那些黑粉留把柄。”
“是我的疏忽。”林森顿了顿,“那这件压轴的青辉璃原石怎么样,拍下来做个吊坠或是戒面都很不错。”
“我想…”傅斯舟余光瞥了眼林森手里的拍卖会手册,“他恐怕不缺这些。”
林森忍不住苦笑:“夫人本来就什么都不缺,就算是其他宾客恐怕也不会考虑他缺什么,只是绞尽脑汁要么送出新意、要么送个昂贵的体面罢了。”
诚然,这只是走个形式。傅斯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为阮绥音的生日礼物花那么多心思,只是作为阮绥音的丈夫,至少他不想像其他人一样落入俗套。
但可笑的是,这所谓的生日,其实根本都不是阮绥音的生日,而是顾望景的生日罢了。
思及此,傅斯舟脑袋空了一下,沉吟片刻,道:“不用找了。”
林森愣了愣:“您想到了?”
“算是吧。不过他的生日宴,我只能空着手——”
话还没说完,傅斯舟眼前昏了一下,刚刚加装好消焰装置的枪管从手里滑脱,护木下方预留的两个导轨孔直接被仪器打穿,没有锁紧的、尺寸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零件滚落一地。
“……”傅斯舟闭了闭眼。一下午白干。
林森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您这两天要兼顾的事情太多了。”
“事情一直都多。”傅斯舟说,“只是这两天没休息好。”
看了看窗外,见天快黑了,傅斯舟便整理好了手头的东西,脱下手套和防护服:“该回去接他了。”
接到傅斯舟的电话,下楼走出新月大厦坐上车时,阮绥音看见傅斯舟摘掉了靠近自己这一侧的耳机,只留了左耳那只。
“你在听什么?”阮绥音问。
耳机里阮绥音绵柔却又清亮的歌声灌进他耳朵里,让他停顿了半刻才腾出心神作答:“新闻。”
林森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又和目光古怪的司机短暂对视,但两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实际上,近来阮绥音的专辑已经成了傅斯舟办公室的背景音。为此,完全没有音乐鉴赏能力的傅斯舟还全权委托林森去购置了一套相当昂贵的音响设备。
而阮绥音没有坐在这张车上的时候,车上也经常会被傅斯舟单曲循环阮绥音的某一首歌。
而这直接导致林森下班回到家时脑袋里仍在反反复复回响着阮绥音的歌声,而司机已然能将那歌词倒背如流。
阮绥音没应声,只是认真地看着傅斯舟,傅斯舟被他盯得心虚,又欲盖弥彰道:“最近极洲的小国泊裘局势混乱,评议院也为此争执不休,今晚高军团长的家宴十有八九要商谈这件事,我得补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