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11)
他把人放开,准备上去,胳膊却突然被死死抱住。
“我不赶你走啊!”大庆极力解释,“我讨你嫌,那我给你说对不起,我要哪儿不好,你给我说,我可以改啊!没让你围着我转,是妈想你一块儿来,她跟我说你不愿来,我也想你一块儿来,就劝劝你。”
“放开。”宁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间就对身为弃婴的自己产生怀疑,生父生母为什么不要他,养父养母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宁湫。
而他,真的讨厌宁湫,不想做一个替代品。
“小濯,我咋跟你说你才信啊!”大庆也急了,一着急就什么都往外抖落,“我前天还请教大哥了,你老跟我吃醋,我又不晓得咋弄,我还问大哥你喜欢啥,想哄你高兴,大哥说你打小爱拼那个积木,我就去买,那积木花了我一千多呢,是我自己挣的工资,不是爸妈给的钱,我跟大哥说了,以后家里的钱和公司,都你俩分,我不要,我真的不跟你抢,等回去我就找活儿了,你要不信我给你写保证书!”
大哥都知道了?那爸妈,难怪……
自己现在真像个小丑啊,一个觊觎宁家财产,还妄想和正主争宠的小丑。
宁濯沉着脸,用力甩开缠着自己的土包子,“滚。”
“……”大庆猝不及防地栽倒进温泉里,急忙又爬起来去拽要走的宁濯,他不懂语言的艺术,哪里知道自己一番话,又点着了对方的火,这回还烧得特别旺。
“我他妈叫你滚!听不懂人话是吗?!”
宁濯真的怒了,气头上哪还有理智可言,反手就把大庆整个人往水里摁,当奶白色的液体将讨厌鬼整个淹没,他竟尝到一丝快意,越按越使劲。
温热的泉水凶猛地涌入鼻腔和口腔,强烈的压迫和窒息同时袭来,将大庆包围,身体不受控制,想呼吸却更加窒息,好痛苦啊……
是不是要死了……
不行啊,不能死,好不容易找到爸妈,还有大哥,他奋力挣扎想浮出水面,在无助的绝望里,记忆被拉回到了童年,恍然想起了儿时欺负过自己的大勇,和差点溺死的自己。
啊,有法子了!
水里的人忽然不挣扎了,不动了,紧接着,宁濯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给警醒,意识到爸妈的宝贝疙瘩可能会死,他惊慌失措地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却见土包子毫无反应,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李大庆。”
“喂,李大庆。”
“别装逼,李大庆!”
宁濯疯狂摇晃着毫无反应的土包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害怕,他慌张地把人抱起来,发现自己胳膊在抖,紧紧抱住缓了几秒,上了岸。
土包子好轻,轻到好像在抱一具尸体。
尸体……死了吗……
平时装得再成熟老练,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想到自己杀了人,宁濯彻底慌了神,把“尸体”放在地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要马上做人工呼吸,进行心肺复苏。
看着没有生气的土包子,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好像又没那么讨人嫌了。
他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把土包子脑袋尽量往后仰,抬高下颌,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捏住对方鼻子俯身凑近,吹气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120没打。
对,要快打120!
叫你小子动不动就吃醋,现在知道急了啊?大庆改变策略了,美滋滋地装死中,准备装到宁濯哭着给他道歉,就像大勇小时候哭着给他道歉一样。
小时候的大勇可坏了,总欺负他,大庆也讨厌过大勇,可一个村里的,躲不开啊,总挨欺负,直到有一回,他气不过骂了大勇,被大勇推下了河,险些溺死,那之后,大勇就不欺负他了,还反过来罩他。
现在,大庆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被罩着,所以不要弟弟罩他,只要弟弟不讨厌他,愿意跟他亲近,再管他叫一声“二哥”就好。
这一等,嘴巴突然被撬开,等来一口热乎的气,以及温软的触感,怪香咧,然而嘴巴一张,导致他屏不住呼吸,于是装死失败,暴露了。
气没吹完,心肺复苏没做,120还没打,人就活了,宁濯懵逼地和土包子大眼瞪小眼,瞧出端倪后脸色骤然一变:“你敢装死?”
“呃……”大庆紧忙摇头,语无伦次,“没有,刚才是死了,真死了,你一亲我,我,我又活了!我还寻思做梦呢,真的!”
“你他妈……”紧张的情绪还没完全下去,宁濯仿佛自己死了一回,无力地坐在地上,气不过,蹬了土包子一脚,却没用力,不说话了。
大庆也坐起来,轻轻叫弟弟:“小濯。”
“别叫我。”宁濯不想说话。
“那啥,”大庆试图亲近弟弟,往宁濯身边挪了挪,也没敢靠太近,他问,“我要真死了,你是不是就不讨厌我了?”
第11章
度假村依山傍水,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入夜的秋风凉丝丝的,宁濯情绪逐渐平复,土包子还坐在他身边。
他突然觉得“讨厌”二字陌生,要怎么去定义讨厌,他讨厌宁湫,可是刚才,他真的很害怕宁湫死掉,他不禁反思,自己有那么讨厌土包子么?
讨厌到差点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如果对方没装死,现在是不是已经被自己弄死了?
“嘶……还怪疼,我牙都跟着疼了,你劲儿真大。”大庆揉着右脸颊,感觉好像肿了。
一阵凉风吹过,冻得他一哆嗦,又想下去泡温泉了,怕宁濯再动手,他斟酌了下,说:“我知道现在说啥你都不信,那你先讨厌我吧,不愿跟我说话就不说,我不烦你了,以后也不给你发微信,你让我下水里泡几分钟行不?风吹着有点凉。”
“……”宁濯不懂,都这样了,土包子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找他算账。
明明有资格反抗,为什么被他欺负了还这么软弱。
见宁濯始终不吭声,自知讨人嫌的大庆赶忙爬起来,想回屋穿衣服,结果宁濯也跟着起来了,先他一步往回走,甩给他三个字。
“随便你。”
啥意思,随自己泡啊?
望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大庆原地站了一会儿,乐了,一乐反而扯到疼痛的嘴角和脸颊,他用手捂着缓了缓,转身撒欢下水,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快活了。
呼,泡温泉真爽啊……
还是有钱人会享受!
跟着爸妈有福享,大庆又美滋滋了,仿佛刚才又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生活乐逍遥。
主要他头脑简单,坚信矛盾都是暂时的,可以化解的,大勇小时候也跟现在的宁濯一个死样,后来才跟他好的,认他做兄弟。
他把和宁濯之间的问题归咎于时间,觉得是自己这真心还没完全付出来,不怪弟弟不跟他好,等再过一阵子,弟弟感受他的真心,就愿意跟他好了。
日子还长着呢!
而回到房间里的宁濯,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无力地靠着沙发,看着土包子送的跑车,又扪心自问,有那么讨厌土包子么?
土包子是爸妈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疙瘩,即便一身臭毛病也舍不得说一句的宝贝疙瘩,却被他摁在水里差点弄死,就因为可笑的吃醋……
他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爸妈和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想他?
宁濯抬眼去看离得很近的两张床,现在别说把人轰出去,他自己都不打算出去了,似乎一换地方睡就坐实了他是个爱吃醋的小心眼。
听土包子放屁,打死他都不承认,自己是个爱吃醋的小心眼。
算了,就忍个五六天,何况土包子有点眼力见儿了,不会再烦他。
宁濯做好了无视土包子的打算,等对方穿着他放在温泉池边上的浴袍回房换衣服,也没给个眼神,靠着沙发玩手机,在三人群里和两个兄弟闲聊天。
土包子还挺识相,穿好衣服就出去了,真没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