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惹(78)
盛绍昀的余光触及他通红的眼睛,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帮他把眼泪擦掉,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都是青草膏,没法碰汤鹤的眼睛。
他沉默着收回了手,把开盖的青草膏放在一边儿,去洗了手,然后把桌上的抽纸盒递给汤鹤,说:“给,擦擦眼泪吧。”
汤鹤沉默着抽了几张纸出来,但没有擦眼睛,只是攥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扯弄着,很快就把纸给弄破了。
“……对不起。”盛绍昀强迫自己别开眼睛,不去看汤鹤的表情,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那天有了离开的想法之后,盛绍昀又反复思考了很久,他越来越觉得,那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只要离开了汤鹤,离得远远地,那么他就不用再担心伤害到汤鹤了,他可以站在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汤鹤成长。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的汤鹤依然很依赖他,猛地一下分开,汤鹤或许会觉得很痛苦,而盛绍昀自己也同样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或许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明白的,”盛绍昀的眼睑微微垂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汤鹤纤细的脚踝处,那里纤细,漂亮,很适合戴上金色的镣铐。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最终别开目光,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汤鹤。”
盛绍昀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缥缈的风在汤鹤的耳边吹过,看似无声无息地,却轻易地便在汤鹤的心底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汤鹤最怕的就是盛绍昀说这个,所以才会拼命地要跟盛绍昀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原来见面的后果,竟然是盛绍昀当着他的面儿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会改的……”汤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簌簌地沿着脸颊滑落,他手里的纸早被撕得用不了了,于是只能低下头,胡乱地用手背把眼泪揩掉。
他的手背上有两个蚊子包,刚刚涂了青草膏,已经不痒了,但青草膏还停留在手背上,就这么蹭到眼角,辣得汤鹤几乎要睁不开眼泪了,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汤鹤不敢再用手背擦眼睛了,他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样子,嘴里却还在不停地重复着:“我会改的……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盛绍昀到底是见不得他这么难受,搀扶着他来到洗漱间,小心翼翼地用流水帮他清洗眼睛,动作无比轻柔,汤鹤的眼睛很快就舒服了很多。
又冲洗了一会儿,确认汤鹤的眼睛没事儿之后,盛绍昀抬手关掉了水龙头,转头对汤鹤说道:“别难过,汤鹤,你值得更好的。”
汤鹤的眼睛很干涩,或许因为刚刚被流水冲洗过,他一丁点儿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他问盛绍昀,也像是在问自己:“就非得,分手吗?”
“……抱歉。”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只剩下这两个字,片刻,他又加上了一句,说,“时间不早了,我让刘叔送你回家吧。”
虽然提分手的人是盛绍昀,但他一点儿都不比汤鹤要好受,那几个字从嘴中说出来,就像是有浓硫酸滚过喉咙。
盛绍昀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汤鹤,他知道,只要看一眼,他立刻就会失去理智,他一定会抱住汤鹤,亲吻他,安抚他,告诉他自己并不想和他分手。
“行,那就分手。”汤鹤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爽地点了头,盛绍昀的心脏蓦然一酸,还没来得及难过,汤鹤的下一句话便已经砸了过来,说,“我追你。”
盛绍昀蓦然抬起了眼眸,汤鹤也同样抬眼与他对视着,少年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要把盛绍昀一起灼烧。
“你在想什么?”盛绍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声音却不自觉地哑了几分,带着些许的愠怒,“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汤鹤?我不是在跟你调情,我是在和你说分手。”
“我知道啊,我们分手了,现在你我都是单身,我想追你有什么不可以的?”汤鹤依然注视着盛绍昀,他甚至掀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或者你想和我重新认识一下吗?你好,我叫汤鹤,汤药的汤,仙鹤的鹤……我喜欢你很久了。”
汤鹤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和盛绍昀说一句话就会结巴半天的阴郁小男孩儿了,盛绍昀教会了他该如何爱人,也教会了他要如何去追求所爱。
他其实不太明白盛绍昀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但是没关系,盛绍昀要走他就让他走,但他不会就这么放手,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追求。
盛绍昀余光瞥见到汤鹤灿烂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他的胸腔中燃烧起来,说什么喜欢他,盛绍昀想,汤鹤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知道他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到底是怎样的面目。
“好,好,好。”盛绍昀连续说了三声“好”,他十分阴暗地想,是汤鹤逼自己的,他拽着汤鹤的手腕来到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扇暗门,没有锁,半虚掩着,盛绍昀沉着嗓子对汤鹤说,是命令,也是恳求:“……打开它,汤鹤。”
第51章 “漂亮的金笼”
汤鹤被盛绍昀拽得很不舒服,但还是乖乖地依言照做了,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响起,光线落入了暗门后,汤鹤看到暗门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金笼。
金色的笼子很漂亮,在灯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光辉,它的每一根栏杆上都有独一无二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手绘的。
“这是我亲自设计的,一根一根画成的,”盛绍昀掀起唇角,很适时地介绍道,“每次我想把你关起来的时候我就画一根,后来……我找人定做了它。”
不只是金笼,笼子旁边儿靠墙的位置有个嵌入式的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物品,盛绍有打开玻璃柜门,一个一个,如数家珍一般为汤鹤介绍:“这个金色的脚镣……是你第一次去辩论社后,我定制的;这个银色的项圈,是那次有个女生夸你的皮肤白,适合用银色;还有这个……”
汤鹤显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他嘴唇微微张开,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盛绍昀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表情愉悦,他感受到一股从心底而生的巨大爽感,像是把伤口上覆盖的那一层薄薄的痂给撕掉了,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经年累月,外面的痂看似快要愈合,伤口深处早就化脓腐烂,深入骨肉了。
就全部撕开给汤鹤看吧,盛绍昀想,知道自己阳光皮囊下隐藏的黑暗后,汤鹤就不会这么热烈地凑上来了,他只会躲得远远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有多疯狂的想法,”盛绍昀自嘲似的笑笑,声音沉沉的,说,“我每天说着希望你往前看,往前走,实际上却无数次地想要把你藏起来,关起来,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找到你,你也不要看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
“我这两年一直在接触盛家的产业,赚了点钱,我甚至想过在外面买个房子,把你关进去,让你彻底消失在外面的世界里。”盛绍昀心底的情绪已经浓烈到快要溢出来了,表情却是平淡的,甚至带着微笑,“你家里没什么亲人,也没人管你,就算你真的消失了也大概率不会有人发现……我真的这么打算过。”
盛绍昀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汤鹤,他想,汤鹤大概马上就要被吓哭了吧,他曾经最怕汤鹤哭了,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最恶劣的方法来欺负他。
这样也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让他看看汤鹤哭起来的时候到底有多漂亮吧,他想过太多次了,想看汤鹤那漆黑的眸子里盈满泪水,想看他因为自己而惊惶地哭泣。
或许是盛绍昀的目光太过炽热,汤鹤很快便垂下了眼眸,他轻轻地咬了下嘴唇,语气轻飘飘的,问盛绍昀:“……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与盛绍昀的想象完全不同,汤鹤的反应堪称平静,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后,他往前走了两步,主动朝着房间中央的金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