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剂效应(85)
近些年,往来月寒寺的香客愈来愈多,而那片海却被保护得很好,沙滩依旧细软,海水仍然清澈。
听到月寒寺后,宋意无比向往地眨了眨眼,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是海葬吗?真好啊……要不,等我们死后也这样吧。”
海葬的流程戴岚很熟悉,他也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消散在天地间。
“那你下葬时想用什么花呢?也是向日葵吗?”
“月寒寺和向日葵也太矛盾了吧。我还是喜欢佛手柑,好看也好闻,熟了还能吃。岚哥你呢?”
戴岚扭过头,看了宋意一眼,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他的额头,提醒道:“你刚不是说佛手柑吗?”
“嗯?”宋意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戴岚是什么意思。他眨着眼睛看了戴岚两秒,在明白后又莫名害羞地低头笑了笑。宋意开始回忆起一个月前戴岚给自己念的第一首诗来,然后把那首定情诗的最后一句换了一种表述方式,轻声地承诺说,“嗯,将来我们俩永远住在海里。”
我们俩来到坟地
坐在雪地上轻轻叹息
你用木棍画着宫殿
将来我们俩永远住在那里
路灯下,戴岚转身抱住宋意。
他们的脚下,是一小片积在地上的雨水,水中波澜地倒影着微弱的灯光和两个紧紧相依的黑色身影。
戴岚轻吻着宋意的额头,想着未来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们两个可以坐在月寒寺的沙滩上,一起用岸边树木掉落的枝杈,画出一个永远居住的未来。
伴随着潮涨潮落,两个正在紧密相交的人生,也一同归向了茫茫大海。
宁静,安详,戴岚忽然觉得,或许自己毕生追求的,就是此刻心里的这份踏实和安稳。
而命运的天平总是不肯轻易将幸福彻底偏向某个人,那些棘手的麻烦、痛苦的情绪都会悄咪咪地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筹备好。只需要一个陌生人轻轻按下这个触发按钮,天平便会毫不留情地转向另一边。
戴岚原以为和过去有关的一切都被自己斩断了,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令人厌烦的消息又一次接踵而至——
“戴岚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像陈清珏,但比她多了几分干练和凛厉,听得戴岚都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是我,您是哪位?”
“我还是先和你说一声,以免你一会把我电话给挂了。”电话那边的女人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不少,“戴岚,我这个电话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你应该想知道,也有必要知道,所以我来告诉你一声。”
戴岚听得一头雾水,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地址,发现是华阳之后,便止不住地烦躁。他不想再寒暄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是和戴明安有关吗?”
“是。”
“那抱歉,我不想知道。”戴岚本准备直接挂了,而电话那边先他一步把话说了出来。她说完,戴岚便顿住了,脑子里“嗡”地一下,全部的思维都停滞了。
她说:“戴明安去世了。”
她又问了戴岚一遍:“这回想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说:
定情诗指路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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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微调】宝贝们,我明后两天有点事,这周四请个假,会在这周六补回来的,鞠躬——
第六十一章 苦昼短
戴明安死于癌症。
不知道是不是晚期,她没说,戴岚就没问。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今天刚好是头七。”
“那您这个电话什么意思?阿姨,有话直说吧。”
“三件事,一是你是他指定的唯一财产继承人;二是他全款买下你名下房子这件事没有经过我的授意,属于隐瞒妻子擅自使用夫妻共同财产行为,但你嫌麻烦我也嫌麻烦,这一前一后算抵了,你也不会有财产损失,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三是戴明安葬在了华阳,他在去世前和我说,他遵从你的意愿不再去打扰前妻,所以没有选择葬在月寒寺。”
戴岚礼貌地说了声“知道了”,并告诉对方,后续会有卫眠来联系她走程序,他什么都不想要。
挂下电话后,戴岚茫然地把手机关机,看着黑色的屏幕愣神了好一阵子,直到思绪回笼,瞧见了屏幕上映着的那张冷漠又沮丧的脸。
戴岚苦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把手机递给了宋意,然后就拉着他回家了。
开门,脱鞋,洗手,换衣服,去恒温柜里拿酒,去杯架上拿杯子……这个如同流水线一般的行动轨迹,仿佛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早已镌刻在了戴岚脑子里,形成一种很难被覆盖的肌肉记忆。
但即便是再熟悉,开瓶前,戴岚还是犹豫了一秒,他心虚地看向宋意,发现对方不仅没有反对的意思,眼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兴奋。
宋意这眼神看得戴岚瞬间泄了气,他把方才牢牢攥在手里的酒瓶放下,无奈地笑了:“宋医生,你好歹也象征性地拦我一下。”
“我干嘛拦你?”宋意把酒瓶重新推回到戴岚手里,“想喝就喝吧,我心里有数,出了事我担着。”
戴岚盯着宋意看了两秒,查收到对方认真的眼神后,反倒把手上这瓶刚随便拿的酒给放了回去,说:“那不喝这个了,我们换个好喝的吧。”
戴岚单手撑着柜门,上下打量了一圈柜子里的余粮,把目光锁定在一个印着“25”字样的酒盒上,但在拿之前,他又回头问了宋意一句:“你家里有人喜欢喝酒吗?”
宋意想了想说:“算是有吧,我爸还挺爱喝的,但跟我一样,酒量都很差。”
“那行,今天喝这个。”戴岚把手轻轻一挪,最后拿了25旁边那盒绿色的,他边开箱边说,“咖啡味的,去年我去海南参会的时候顺手买的,要不要一起尝尝?”
“不了,我看着你喝。”正说着,宋意就走到了戴岚身后,从背后抱住他,像挂件一样,黏在了他身上。两个人合在一起,变成一只灵活的螃蟹,横着在厨房里不紧不慢地走来走去。
戴岚按部就班地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蜜瓜和火腿切好,然后把它们连同芝麻叶一起,串在同一根叉子上。第一串做好后,戴岚抬起手,把它喂到宋意的嘴里,轻声问他说:“好吃吗?”
“好吃,这个蜜瓜还蛮甜的。”宋意的下巴搭在了戴岚肩膀上,咀嚼时有点像仓鼠,咯吱咯吱的,下颌骨又一次把戴岚的半边身子震得麻麻的。
戴岚笑了笑,用叉子叉了最中间那块蜜瓜,往后面递了过去,说:“甜就多吃几块。”
他边串边投喂,喂一个宋意就吃一个,以至于蜜瓜被吃完时,火腿还剩了小半盘。
现如今,下酒菜准备好了,酒也开了,一起喝酒的人也安安静静坐在阳台旁边的地毯上等着了,但戴岚却再一次失去了兴致。
他微微摇了摇手里的杯子,闻了一下酒香,雪莉桶的清甜和臻萃啡凡独有的咖啡香微妙地混合在一起,让他开始在清醒和沉溺的状态之间摇摆不定。
戴岚把杯子递给宋意,然后连人带杯子一起瘫在了他身上。
戴岚眼神空空的,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子。他一声又一声“小意”、“小意”地叫着,如同寺庙里双手合十默念着“菩萨保佑”、“佛祖保佑”的虔诚信徒——他无所祈求,只盼心安。
戴岚每唤一声,宋意就给一声回应,直到窗外的月亮绕过薄云,高悬在空中。
原来今天是十五,怪不得月亮那么亮,那么暖,和怀里的人一样。
戴岚起身,从沙发上拿了个软垫给宋意坐着,而后又和人家黏在一起,像八爪鱼一样,抱着宋意就不撒手。
他把宋意手里的酒杯拿了回来,顺便指了指窗外的月亮,说:“我在读博的时候,总坐在阳台的地上喝酒。那时候我们住二楼,公寓楼做了封窗,但我和褚知白偷摸把窗户给拆了。喝多的时候,就坐到窗户边上,大半个身子都能探到外面去。我不想透过窗户去看月亮,总是想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只能近一步,很小的一步,但只要我能走过去,我还是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