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105)
“给你买的衣服,”丁邱闻打算挽上徐嘉乐的手臂,他惧怕他生气,所以显得小心翼翼,轻声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
“我今天在家没什么事,人家打电话约我去逛逛,我想,正好给你买两件衣服,就去了,然后还逛了超市,买了点儿冰箱里缺的东西。”
“解释什么啊,我又没让你解释。”
天实在闷热得厉害,两个人刚踏进小区的大门,豆大的雨点就在往下落了,他们和一群下班到家的人挤了电梯,丁邱闻从手提包里摸到了钥匙,他打开门,让拎着东西的徐嘉乐先进去。
“真的生气了?”
丁邱闻提问,却不知道自己想得到哪一种答案,徐嘉乐是个很不细腻的人,能令他生气,丁邱闻认为自己确实需要反思;他给徐嘉乐倒了一杯水,说:“喝一口吧,太热了,看你的汗。”
“他挺有钱的?”
“有,他爸有钱,他在自己家公司上班。”
徐嘉乐喝了一口水,继续问:“多有钱?”
“我不知道,”丁邱闻摇着头,又说,“可能就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他戴的那只表可能值几百万。”
徐嘉乐只能用仅有的见识来判断顾夕的身家,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啤酒,然后去洗手、换衣服、在沙发上坐下,丁邱闻把新买给他的T恤和外套递了过来,说:“试试。”
“不想试,我累了,歇歇。”
徐嘉乐干脆躺在了沙发上,他取下眼镜,然后闭上了眼睛,听到丁邱闻说:“你别生气了,我跟他就是一般的朋友。”
“我又没说你跟他有别的事。”
“你还说你不生气?”
“没意思,你别跟我说话了。”
到了这里,徐嘉乐的声音忽然变得那么轻,他是丧气的,因为他原本就因为给不了丁邱闻什么而懊恼,现在,出现了顾夕这样的人,他忽然意识到,丁邱闻和丁娇一样,拥有吸引到任何爱慕者的资本。丁邱闻那么灵动、畅快、有魅力,他在此处是屈居,走出去了,才是真正的他。
过了好一会儿,丁邱闻说:“那你躺着吧,我去做饭了。”
一个小时之后,两菜一汤上了桌,丁邱闻烧的是排骨和土豆,还有一盘是清炒生菜,他嚼着切在玻璃碗里的、脆脆的西瓜,说:“嘉乐,过来盛饭了。”
徐嘉乐在沙发上几乎昏睡过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去厨房里盛饭,丁邱闻从他的身后抱他,哪怕遭遇了挣扎,还是要抱他。
“别生气了,你这样,我也会难过,我总是跟他说你有多么好,要是我有其他想法,我才不会说这些。”
“你放开,热死了,”徐嘉乐把米饭盛进空碗里,他低着头,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好,我不会多想,希望你也别多想。”
至少在此时,丁邱闻是不懂徐嘉乐的,然而,徐嘉乐也没有给丁邱闻真正懂他的机会。
他们之间的又一次战争来了。
TBC.
第125章 孤独无依-02
“吃药。”
韦舒霞弓下腰,把几粒药片塞进了徐鹏的手里,电视里正在播放电视剧,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还放着切好的、已经氧化的梨子,以及徐鹏的眼镜。
韦舒霞也挨着徐鹏坐了下来。
再后来,她大概觉得保持距离能叫她更舒服一些,于是,挪去了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徐鹏吞下了药片,把杯子里的水喝去多半,他还在看电视,冗长的剧集总在某几个地方卫视轮播,大概不会受到年轻人的欢迎,但徐鹏乐在其中。
“徐鹏。”
韦舒霞忽然叫他的名字。
这令他一个激灵,两个人一起度过了几十年,后来变得极其熟悉,于是,不经常叫对方的名字,徐鹏将视线移动到韦舒霞的身上,他问:“怎么了?有事?”
“有。”
“觉得哪里又不舒服了?”
韦舒霞已经度过了手术后的恢复期,她的身体不再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今后的饮食要多注意一些,她说:“没有,不是我的事儿,是嘉乐……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现在应该告诉你了,他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你不能不管。”
徐鹏觉得,在步入了某个特定的年龄段之后,韦舒霞变得有些敏感多疑了,他说:“我肯定管啊,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管他了?”
“好,那我告诉你,”韦舒霞将两只细瘦的手攥在一起,她不安地端坐着,说道,“嘉乐他是同性恋。”
徐鹏愣住了,他皱起眉头,仔细瞧着韦舒霞的表情,后来,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小了一些,说:“你等一下,等一下,他都离过一次婚,有儿子了,你跟我说他——”
韦舒霞打断了徐鹏的话:“他是的,我也是今年才知道,我那次过去给他送钥匙,撞见了他和丁邱闻……我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朋友关系。”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他求我别告诉你,我也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安静空阔的房中更安静了,徐鹏诧异得连眼皮都在颤抖,他拿出了手机,打算拨通徐嘉乐的电话,韦舒霞却阻止了他,说:“你先别跟他说,咱们一起想想要怎么办。自从撞见以后,我就没有给过丁邱闻好脸色,我告诉他们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见。”
在这件事上,韦舒霞是很没有自信的,她不敢确信徐鹏和她有统一的立场,她只能安静地等他发话。
“你欺负邱闻干嘛?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你欺负他干什么?”
徐鹏忽然变得有些愤怒,他猛地站了起来,举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干咳了好几声,看向韦舒霞的脸,说道:“我们只有资格教育徐嘉乐,我们没资格教育别人的儿子。”
软弱是韦舒霞的惯性,她仍旧以拘谨的姿态坐在沙发上,颤抖着开口了,说:“我没教育他,我就是劝他,劝了几次。”
韦舒霞的声音越来越轻,后来,她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了,她埋下了头,说:“我就知道,你还在挂念丁娇,所以偏心丁邱闻,我后悔了,不应该告诉你的。”
“什么叫偏心?”徐鹏还是愤怒,他喘着粗气,说,“和丁娇没什么关系,你我没资格说丁邱闻的不是,就像没资格说宋昕榕的不是,都是一样的,懂了吗?”
“不懂,”韦舒霞也站起来了,她重新对上徐鹏的目光,尽可能平静地看向他,说,“你永远不知道我心里多苦,丁邱闻和丁娇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他和嘉乐,就像看着丁娇和你一样,你只在乎别人好不好过,徐鹏,过了三十多年的日子,你真正在乎过我吗?”
韦舒霞窄瘦的肩背生不出羽翼,她像是孤独无依、满心冰冷,眼泪从眼角流进了嘴角里,徐鹏不再是玉门城中那个年轻的徐鹏了,韦舒霞也不是温柔青春的韦舒霞了。
他们站在彼此的几米之外,继续着一场因素复杂的争吵。
徐鹏说:“现在想想,你这几个月真怪,接考拉的时候总不去嘉乐那儿,给邱闻介绍女朋友……我现在知道是这么回事,这些都能讲得通了。”
韦舒霞哽咽、抽泣,痛苦地捂住了脸,她说:“我过去是个多好的人啊,是你和丁娇把我变成这样的。”
徐鹏本以为,那件事在时光中被削去锋利的棱角,早就该被淡忘了,然而,韦舒霞心上的痕迹仍旧在吐着鲜血张合,没有生出新肉。
那令韦舒霞从温柔到刻薄,从迟钝到敏感。
徐鹏递给韦舒霞两张纸巾,他用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安抚她,说:“好了,都冷静一下吧,商量商量怎么办。”
“别让他们在一起。”
“我从来没想过嘉乐会是——”徐鹏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在一块儿,在这个社会上要受到多少非议啊,我会劝嘉乐的,我去跟他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