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固的想念(8)
吴少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因为做起了久违的噩梦,想醒却醒不过来,还是十分感谢打来电话的人的。
“醒来没?”
林中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轻快而愉悦地回响着。
他摸了摸枕边,那人躺过的地方还有些余热。
“嗯……”他扶着头坐了起来。
“如果吵醒你的话我道歉。”声音再度传来,吴少言清醒了不少。
“没关系,本来就该起来了。”
“我记得你上班还有段时间是不是?”
吴少言应了一声,“怎么了?”
“能不能去我房找找看,床头柜抽屉里应该有个牛皮纸袋。”
“嘶……好冷……”吴少言用被子胡乱地缠住自己,打开男人的房门。
“找到了。”
“帮我送过来好吗?几天前丢在家里后,我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今天开会要用。”
“好。”
“太好了,我请你吃饭。”吴少言看着那个牛皮袋,那是一个档案袋,上面用线密密地缠得很紧。这几天,男人都和他睡在一起,回房也只是换个衣服,难怪把该拿的东西忘得这么死。
他走在大街上,天气很冷,阳光略显苍白,没有热度地照了下来。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那是一张面试通知书,是好多天以前疯狂投递简历时的其中一家么?数量太多,他也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份工作上写的薪水数目很是可观啊。据魏皓之讲,车祸那天他开的是陆展笙的玛莎拉蒂,还是一辆跑车。林中里和他一般大,不知道哪里来的积蓄可以赔,赔完以后还有钱能维持两居室的房租和他的医疗费。他估摸着,莫非,林中里那家伙,还是个隐形土豪啊?不过不管林中里有钱没钱,自己欠了债,总归还是要还的。
今天就不和林中里一起吃饭了,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工作吧。
进了殡仪馆大门,吴少言就给林中里打了个电话。男人在电话里说,“你再等我一会。”看起来好像是在忙。过了一会儿,男人穿着便服出来了,“抱歉,刚刚在给菜鸟上课。”吴少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工作服呢?”
“换了,怕你不舒服。”
“啥?哦,我不至于。”即使身处殡仪馆,也没觉得有多害怕。他的梦境比这些可怕多了,还不是照样麻木地看着吗?即使醒来了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充满不安。
“早饭吃了吗?我们一块去吃吧。”
“不了,我还有事,你不是还要去开会?”
“啊。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林中里一拍脑门对他说着,往日的精干仿佛都不复存在了。
男人拿着牛皮袋就要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趁周围没人,对着他右脸咬了一口,“谢谢你啊!”
他捂着右脸摇摇头,真是的,多大的人还做这种事。再说了,要亲的话,分明是亲嘴比较好嘛!
“你的简历我都看过了,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你。”
吴少言坐在椅子上,看着盘起头发一身黑色职业装,戴着眼镜的女主管。这里是一家疗养院,应聘的工作是这里的保安。主管坐在办公桌后,把眼镜往下推了推看着他的资料,又看了看他。
“你之前的工作经历只有一条,就是在如意家电公司?”
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那之前呢?你在哪里工作?”
吴少言思前想后,还是说了实话。听罢,女主管的脸色就变得很沉了。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礼貌的说了句,“有消息会给你打电话。”就请他离开了。
唉,看来这份工作也吹了。
随后,他走出了女主管的办公室。这个疗养院十分得大,还有一个比起他之前待的医院里大得多的园子。
离上班还有时间,他在园子里逛了逛。一个十分有精气神的花白头发的老者迎面而来,把吴少言当作空气一样地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几个穿黑衣服的保镖。看来是个大人物。他给那群人让了路。走啊走,在园子的深处有一个雕着花的小铁门,看起来生锈的锁头已经开了,爬山虎缠着铁丝,一卷一卷地爬了上去。他透过铁门看去,那里面长着荒芜的杂草,应该已经荒废了很久。
吴少言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像是在看人生的走马灯。
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披散着软软的泛黄的头发,掐着手指头,十分委屈地低着头。
“叫哥哥。”吴少言蹲到和小女孩的视线齐平,这样说着。
“爸……爸爸……”小女孩嗫嚅着。
“哥、哥。”
“爸爸。”
“来看着我的嘴巴,哥——哥——”他把女孩的头抬起来,到足以看清他口型的位置。
“爸——爸——”小女孩张了张嘴,发出还是毫无变化的声音。
“唉。”吴少言放弃了,从见到小女孩开始,她就一直只会发“ba”这个音。
见吴少言不再纠正她,小女孩开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爸爸!”
“哦,这朵花挺好看。”小女孩摘了一朵雏菊,把它递给吴少言。
“爸爸!”
“嗯?你要编花环吗?”小女孩点点头,把她捡来的狗尾巴草小花小树枝一点一点地运了过来。
“爸爸!”
“嗯嗯嗯,好看好看,特别好看,跟仙女一样。”小女孩戴着吴少言编好的花环,开心地蹦蹦跳跳,还不忘给他打招呼。
她用手扶住花环,另一只手拉住他,要有人陪着一起玩,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充斥着整个院子。
那的确是梦中的小女孩,不同于梦中的是,女孩开心地笑着,蹦着,随着他打的节拍转着圈圈,跳着舞。白裙飞扬,她看起来就像是被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转过头后看到那是一个穿着门卫衣服的大爷,“小吴呀,好久没见你来过了。”
“你们老板又去谈生意啦?”这位大爷好像不爱看电视,也没几个人说话,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
大爷把他领到门卫房,给了一杯茶,和他闲聊着。说是闲聊,大部分都是大爷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念着,“前两天你大妈还念叨你来着,给你带了点家里土特产,放我这儿了待会记得拿。”
“上个礼拜东边那栋楼着火啦,大晚上的跑出来好多人,消防车一直灭火灭到早上才走。”
“你们老板也真是,进来这里面的人不都是些退休的吗,谁还有心思应付他说的那些事儿啊,多活一天算一天就是了。”
大爷的话杂七杂八还夹着家乡土语,他也没听大清,不过他捕捉到了有关“老板”的信息。
“叔,您最近还见过我老板吗?”
“嗯,见过呀,上个月还来了一趟,身边跟了个疤脸的。我问他你跑到哪里去了,他跟我说你有点其他事要忙就没来。”
找到了。
既然盛天平不现身,那守株待兔也是可以的吧。
“叔,你手机给我。”门卫大爷给了他一个老人机,吴少言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进去,“叔,要是我老板再过来,劳烦您给我打个电话。别跟他说,悄悄给我打个就行啦。”大爷刚要说话,吴少言开了口,“其实哈,我撞坏了老板的车,他把我给辞啦。电话也打不通,老板还搬了家。可是我还想好好给我们老板干话,毕竟现在工作实在是太难找啦。他来了您告诉我,我再去求求他,行吗?”
跟着一群骗子久了,连撒谎都可以这么信手拈来,吴少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生怕大爷不同意,好在门卫大爷是个热心肠的,一口应了下来。“好,到时我给你打电话,你带点瓜果饮料什么的好好跟人陪个不是。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干活毛手毛脚的,这样怎么能行呢。小吴你以后可是得好好干,不然我帮得了这次帮不了下次呀。我们那个时候可是认真多了……”
吴少言在大爷那坐了一个多小时听大爷唠叨着,中间大爷讲着讲着还低着头打了会盹儿。令人惊奇得是大爷醒来后还能接着打盹之前的话讲下去。等到他赶到饭店,已经迟到了好一会儿,饭店老板娘都有点生气。不过生意一上门,老板娘的眼睛就放着金光,摇着她的小肉手迎客去了。
盛天平的行踪搞定了,接下来就该着手离开的事了。至少,要随时准备着,从林中里家里搬出来的日子。
他从青笙那儿问了问自己原来的住处,据说租金便宜,打算下班后就去看看。不过原来的地方林中里肯定去过,其实也不是什么最佳选择。
“回来了。”林中里站在门口,见他进门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不放手了。
“我生病了,你都不关心我还这么晚回来。”林中里委屈地扁着嘴。
“你生了什么病?”他乐意配合。
“嘿嘿,那个……”男人的唇离他的越来越近,“吴小言缺乏综合症。”
林中里喘着粗气,在他背后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再……再一次,我还要……”他的身体颤栗着,沉浸在余韵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此刻,除了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值得人分心去想。
收到邀请的男人靠近他,迷乱中听到男人的声音,“我要你的身体变得没有我就不能去……”
第10章 蛊惑
“小子,打架挺厉害的。”月光下,背着光的男人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少年说着。
就在刚刚,少年以一敌十,还在腹中被插着一把刀的情况下吓退了最后三个人。
“不过,身为野狗,这点生存本能还是要有的吧。”
少年捂着肚子想要站起来,一只手刚刚撑起了一点点就没了力气。
“喂,老头。”少年对着站在暗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说,“你要是有空的话劳烦报个警,我快死啦。”
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的相貌普普通通,就像是随便抓来的一个路人,“你有没有兴趣,以后就跟着我干呢?”
听,仔细地听,你会听见风中有虫子吹着协奏曲,那是蛊惑你的声音。
“那我走啦。”林中里站在客厅,对吴少言说着。
“走吧。”
“你,过来。”男人朝吴少言招了招手。
“干嘛?啊——”
他刚一走进,就被林中里大力地拉了过去,“我要亲亲。不亲我不走。”
“笨蛋……”吴少言把男人的头转到一边,亲了下脸。
“这就完啦?亲嘴比较好,来。”男人把眼睛闭上,等着吴少言的吻。
吴少言已经羞到不行,把男人推出了玄关,“没有啦,亲脸就行了。”
男人却在被他推出去的时候,抓住吴少言,来了个法式热吻。“唉,我不去上班了,咱们继续。”说罢就要再次进来,被吴少言挡住了,“快去上班。剩下的……回来再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热得要烧起来。
“真的啊?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吴少言点点头,目送着一脸傻笑的男人离开。
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这样度过就好了。
吴少言这样在心里想着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没想到疗养院的看门大爷这么快就打来了电话,他的心一阵狂跳,按下了接听键,“喂,叔,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