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不知道(40)
天气入秋,白日越来越短,天色从橙红逐渐漫上浅浅的蓝。教室里光越来越暗,陆瓒去开了灯,冷色灯光落下来,铺了一地。
陆瓒低头往纸箱上抹着颜料,过了一会儿,他余光瞥见江白榆摘了眼镜。
他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江白榆把眼镜往旁边一放,自己趴在了桌上。
他一条手臂伸直搭在桌沿,一条手臂枕在脸下,手放松地搭在边上。
这手指修长匀称,手背上隐约有血管凸起,很漂亮。陆瓒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后来,他收回视线,默默放轻了自己制造出来的声音。
作业都做完了,在这睡觉干嘛不回家?
陆瓒不知道江白榆心里怎么想的,但他自动认为这家伙是愿意等他所以在这陪着。
他在这自己脑补着哄自己,心里还挺开心。
陆瓒在心里哼着小曲,下笔的动作都欢快许多,但他似乎乐过了头,因为下一秒,他一个甩笔,笔尖上刚沾满的粉色颜料就飞出去一坨。
好巧不巧,落在了江白榆的手指上。
大概是颜料的温度太冰凉,江白榆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
看见这个画面,陆瓒整个人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跟那坨该死的颜料大眼瞪小眼,在等江白榆醒来挨骂和及时做出补救措施之间选择了后者。
陆瓒抿抿唇,动作很轻地抽了张纸,凑到江白榆手边,做贼似的蹭蹭那坨颜料。
但这样显然是蹭不干净的,眼见着那坨颜料有越抹越开的趋势,陆瓒空咽一口,抬眸看了眼江白榆的后脑勺,自己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
江白榆手指的温度比他要凉一点,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陆瓒碰到他时,他一颗心也跟着怦怦跳。
陆瓒一手握着他,一手用纸细细擦去他指背上的颜料。
他动作已经尽可能放轻了,陆瓒只能在心里祈祷江白榆别突然醒来,不然他真的会尴尬到解释不清。
窗外的天一点一点暗下去,逐渐黑透。
纸巾擦拭的动作很轻,有点痒。
另一只手轻轻握着他的手指,触感温暖又干燥。
江白榆半睁着眼睛,眸子里的情绪被眼睫落下的阴影遮住,看不太清。
身边人在那里偷偷摸摸搞小动作,还以为没被发现。
江白榆轻轻抿了抿唇角。
他垂下眼,默默将脸在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
第27章 027/救场
陆瓒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着江白榆手上的粉色颜料, 但这玩意实在顽固,他擦了半天也还有一点残留沾在上面。
看着那点桃粉色的痕迹, 陆瓒一咬牙, 正准备冒着被暴打的风险用力试试,结果下一秒,他突然听见一道人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陆瓒?你干嘛呢?”
听见这声,陆瓒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惊吓令他下意识握紧了江白榆的手。
他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是方一鸣。
“你干嘛?!吓死我了……”
陆瓒惊魂未定, 却还记得江白榆在睡觉所以有意压低了声音。
“我刚下训, 回来拿书包, 见全楼层就你们教室开着灯, 所以过来看了一眼。”解释完, 他上下打量陆瓒一眼:
“你在这做贼呢?这么心虚?”
陆瓒不想理他。
他只冲他挤挤眼睛, 提醒道:
“你小点声, 江白榆睡着了。”
“?”
方一鸣微一挑眉,表情有点古怪。
见他这种反应, 陆瓒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这人的目光越过他, 看向了他身后,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又将视线投向他:
“你说什么呢?江白榆不是醒着呢?”
“?”
毫不夸张地说,陆瓒心里一咯噔。
他空咽一口, 缓缓转过头去, 果然见刚才还在桌上趴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而且……
陆瓒视线下挪。
不是?他怎么还拉着人家手呢?
陆瓒像是触电一般赶紧放开他, 然后举起自己另一只手里捏着的还沾着粉色颜料的纸巾,干巴巴试图证明自己:
“我不小心把颜料甩你手上了,给你擦擦。”
“……”
江白榆看看自己指尖没擦干净的颜料,什么也没说,只自己抽了张纸,默默擦掉余下的痕迹。
方一鸣看这俩人看了个乐呵,他直接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往陆瓒前桌一坐,用手指扒拉扒拉他桌上剪裁好的纸壳:
“干嘛呢?做那什么恶龙的套子?”
“……你好歹找个好听点的说法呗。”陆瓒拎起桌上的纸壳小马甲,看看方一鸣,突然问:
“哎,你多高?”
也不知是不是陆瓒的错觉,听见这个问题,方一鸣直接昂首挺胸:
“你觉着我多高?一米九三!记着啊,我死了这数字都得刻碑上。”
“无不无聊啊。”陆瓒笑了两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纸壳马甲往他身上比了比:
“你跟我们那演员身材差不多,你站直,我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听见这话,方一鸣乖乖站好,抬起了手臂,陆瓒把所有配件都往他身上比了个遍,还挺满意。
比完大小,他把半成品的纸壳好好叠在一起,抬眼时,发现江白榆正在收拾东西。
陆瓒跟着看了眼时间:
“晚自习快下课了,今天到这吧,我也搞差不多了。”
“这就完了?走,哥们新买了小电驴,送你一段。”方一鸣大喇喇道。
“省省电吧,我俩又不顺路。”
“嘿……”
方一鸣看着陆瓒,刚准备说什么,就见这家伙一把捞起书包飞一样往外跑:
“江白榆!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
方一鸣挠了挠头。
-
运动会就在几天后,留给各班的排练时间并不多,一班学习任务又重,只能每天挤出午休时间来排练。
陆瓒张乐奇大聪和球球占领了午休时间的杂物间,江白榆没事,被陆瓒拉去当了看走位和计时的苦力,苏砚对这些不感兴趣,有这时间看一群幼稚鬼打闹,他更愿意回教室多背几个单词。
而外班的宁渲和方一鸣没参与自己班的运动会演出,每天看一班排练倒是从不缺席,他们坐在杂物间里充当一个观众的角色,时不时给出一点指导性意见。
至于道具服装,陆瓒在晚自习加了几天班,江白榆就跟着上了几天晚自习。只是这晚自习上了也没完全上,除了第一天陆瓒没让江白榆帮忙,后来几天的制作里都有江白榆的参与,有时候陆瓒搞不懂的制作流程,到头来还都得靠他。
就这样,几个人紧赶慢赶,最终在运动会开幕式那天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
开幕式的那天没有早读,但陆瓒还是招呼着小演员们早早去了学校,想着争分夺秒再排练几遍,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在校领导和全校同学面前丢大脸。
第一次担负这种重任的陆瓒实在是想做到万无一失,但遗憾的是,意外总是在最后一秒突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