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69)
之后,凌猎在淡金案中男扮女装亮相,那熟悉感更加分明。
但直到现在,当季沉蛟想起那年夏天的案子,才猛然抓住——凌猎,似乎是那场行动中的一位卧底!
季沉蛟的注视难得让凌猎有些不自在了,他伸出爪子,去遮季沉蛟的眼睛,“领导是临时工想看就能看的?”
季沉蛟抓住凌猎捣乱的手,“你早就想起来了?真是你?”
凌猎眨巴两下眼,“什么?”
刚才季沉蛟说的案子,是他刚成为特别行动队正式成员之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
但他没想到,季沉蛟居然也参与过那次任务。季沉蛟似乎认出他了,可他刚才不是装傻,他确实对季沉蛟没有印象。
嗯?他忽然想到一个满脸抹着迷彩的警察,对方非常年轻,后来听萧遇安说,那是公大的学生,来实战任务中学习的。
是季沉蛟?
这突如其来的相认,让两人都沉默下来,陷入各自的沉思——
发生在丰市乡下的案子起初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无非是陆续有人失踪,一些家庭相继有人去世。失踪的都是成年男性,派出所调查无果,认为可能是外出□□工。而那些去世的人,身上无伤害痕迹,也没有刑事案件的迹象,家属不同意尸检,于是都按照当地风俗火烧后下葬。
直到有一年,一个读过大学的年轻人,回家发现家中种种异常,才报警称,父亲的意外离世可能和母亲有关。
丰市市局其实已经盯上接连发生的失踪案了,正在制定计划,接到这位年轻人的报警后,立即到几个相关的村镇调查,初步查到这些村子可能存在X教活动。市局深感靠地方警力,恐怕无法彻底解决,遂将情况报告给特别行动队,请求支援。
凌猎得知是丰市的案子,主动请缨。萧遇安把他派了过去。
那时是阳春三月,他清楚记得,与自己联络的都是丰市市局的人,没有什么公大学生。
随着调查深入,线索一条条出现。当地因为鬼神文化盛行、殡葬业发达,很多村民本就相信阴曹地府之说。有人别有用心像他们灌输所谓的轮回,将男子骗到外地运输非法药品,女人则被卖去进行交易。在深受其害的村镇中,这已经形成一条产业链,人们会自发保守秘密,警方没有证据,不能对他们采取强制措施。
而对于犯罪组织是如何利用这些村民,警方一度一筹莫展。
四月,特别行动队锁定了一个名叫“照夜之灯”的丧歌团体,根据活动轨迹,所有出现失踪、离奇死亡的村镇,都有该团体的身影。
“照夜之灯”有歌唱组和乐器组,其创始人是个面相慈祥的中年人,人称阿叔,名下有正规产业,丰市电视台还采访过他,他说“照夜之灯”是为他的亡妻建立,亡妻喜欢唱歌,去世时他没能陪伴在身边,以后就让歌声陪伴那些刚刚逝去的人。
如果不进入“照夜之灯”,就难以取得取得关键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而要卧底,也不是简单的事。当时“照夜之灯”正在招女歌手,特别行动队倒是有女性,但气质刚正,容易露馅。
凌猎给萧遇安当了三年“幽灵”,气质和地痞流氓浑然一体,一番化妆打扮,成了打入“照夜之灯”的钉子。
组织对新成员的筛选十分严格,要的都是出生贫寒,家人或者自己受到社会伤害的人。凌猎自述来自偷渡村,出境未果,父母被当地执法部门淹死海中,他侥幸得以活下来。
他长得好看,化妆之后更是有一番独特的风情,唱起歌来声音嘹亮,第一场就颇受好评。阿叔的得力助手申姨对他颇有好感,时常将他带在身边。
四月底,一位村民试图脱离组织,挥刀砍向申姨,凌猎故意等到千钧一发时“舍身”阻止。此后,申姨更加信任他。
凌猎渐渐摸清“照夜之灯”的运作模式。首先,他们会对新加入的成员疯狂洗脑,激起他们的仇恨,让他们自发地拧成一条绳,为组织所用。然后,村镇哪户人家有新丧,他们便受邀去唱丧歌,借此机会向悲痛欲绝的家人传输生死轮回的概念,并找机会让他们盯上的人服用药品,以此来长线控制他们。
这些被腐蚀的村民又会自发在村子里发展其他人。组织选择地点时很讲究,城市和发展好一些的县城不去,专门进攻落后的村镇,用精彩的表演、煽动性的语言、成瘾类药物将他们收为己用。
当药物成瘾,组织就能随意驱使村民们,阿叔有正规的药企,一部分健康的村民被带到药企,名义上是做工,实际上是试药。另一部分村民成为所谓的“销售员”,将组织的药物传播到更多村镇。
阿叔和申姨有时会亲自到村子里对村民做动员演讲,村子完全封锁,村民们亢奋如传销现场,组织还会不断发送礼品,一步步点燃村民的疯狂。
凌猎卧底到七月,终于等到组织在小丰村举行所谓的“年中祭祀”,包括阿叔和申姨在内,所有重要干部都会到场。这是一举拿下“照夜之灯”的最佳机会。凌猎传回消息,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提前离开。
特别行动队和丰市警方周密部署,刚参与行动的公大学生纷纷请缨。
虽然来的都是公大的精英,但到底是一帮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孩子,季沉蛟等人没有接到潜入小丰村发起进攻的任务,而是在村外待命。
即便没有实际任务,学生们也非常认真,换上黑色特战服,还在脸上抹了油彩,全神贯注关注着村子里的动向。
特别行动队在凌猎的指引下迅速控制住现场,阿叔、申姨等人被当场抓获,但有部分村民和组织中级成员趁乱逃脱,跑入村外的林子。
行动总指挥要从村里调队员到林子里搜索,萧遇安忽然想起待命的学生们,“让公大的去吧,他们准备很久了。”
总指挥不赞同,“他们还是学生。”
萧遇安笑道:“队长,你我都曾是公大的学生。”
总指挥神情微凝。萧遇安又道:“他们马上大四,该执行第一次实战任务了。再说,村里谁调得开?”
待命的学生们接到搜索任务,个个亢奋,分头行动,季沉蛟在林子里越走越远。
忽然,他看见前方有零星火光,定睛一看,石头上坐着一个高挑的长发“美女”。
这夜月光明亮,那又是林中的一个开阔地带,“女人”穿着冰蓝色的纱裙,赤脚,平底皮鞋撂在一旁,长发及腰,季沉蛟看向“她”时,“她”也懒洋洋地夹着烟,向季沉蛟看过来。
季沉蛟立即据枪,“女人”的视线很平静,还带着一丝笑意,最后抽了一口,灭掉,把烟头装进一个小铁盒里,弯腰穿鞋。
公大的学生并无知道卧底身份的权限,季沉蛟以为“女人”是逃出的“塞壬”——组织里将女歌手通称为“塞壬”。
他警惕地走到“女人”身边,“女人”也配合地举起双手,两人从月光最明亮的地方走到阴影里,又从阴影中走到村子的灯光中。
与特别行动队汇合,季沉蛟才知道自己带回来不是什么“塞壬”,而是那位发回大量重要情报的卧底。
一时间,他臊得脸颊发烧,庆幸脸上涂着迷彩,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窘迫,以后再有见面的机会,也认不出他是谁。
现场还有其他搜查任务,季沉蛟转身欲走,卧底似乎也接到任务,离开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弯起唇角笑了笑。
那着实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季沉蛟愣住,卧底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行动结束,季沉蛟打听过那名卧底,但特别行动队的成员不是谁都能查的。直到公大学生离开丰市,季沉蛟也没有再见过那名卧底。
转眼多年过去,他早就不是把卧底当犯人抓的毛头学生,那段不起眼的经历也渐渐被遗忘,此时却戏剧性地发现,那位卧底就站在自己面前。
气氛顿时微妙。
好一会儿,凌猎忽然笑道:“小季,你耳朵红了。”